周然轻轻呼了口气，下床谨慎地向窗外看去。
红嘴正睡得四仰八叉，丝毫没有被吵醒。
要知道这小东西可是敏锐得很，从前没有女尸的时候，都是它提醒周然有危险。
今夜的刺客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红嘴都能瞒过。
只是那人运气不好，撞上了无头女尸，狼狈逃跑。
不论如何，他一击不中，必然会再次找上门来。
周然眸底闪过一丝杀机。
那他就等着好了。
他用手指戳戳红嘴的鸟头，小东西咂了咂嘴，乌亮透紫的小眼睛调皮地眨了眨。
周然弯腰蘸了一点儿地上的血，凑到红嘴跟前，轻声道：
“找到这个人。”
红嘴扭头捋了捋羽毛，扑棱棱飞走了。
……
一轮圆月下，一只利箭般的小黑影，穿过重重云层，落在了石府后院光秃秃的大树上。
寨子离南海不远，四季如春，除了百石山这种怪石嶙峋的地方，寨子里的每个角落都郁郁葱葱，花草繁茂。
但唯独石府后院这棵树，说是枯木，但每年都在生长，每年都会高一截，壮一分，不知道靠什么汲取养分。
这棵怪树下，正是石府防卫最森严的所在——石超群的密室。
屋内点着一豆昏暗的烛光，两个人影看起来有些凝重。
“怎么回事？！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河都搞不定！真是废物！”
“哐啷——！”
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石超群还是觉得不解气，抬腿一脚，将后背本就在流血不止的心腹踹在了地上。
前天在炼尸洞他看得清清楚楚，傀儡失控后，周然抖若筛糠地躲在他身后，分明一丝武力也没有。
“你可是我身边修为最高的，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石超群气得嘴唇发抖，自己给自己顺气。
心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重新跪在石超群脚边，头也不敢抬：
“大长老，我去的时候陈河在睡觉，原本万无一失的，可是谁知……谁知我刚要下手，那个无头女尸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我不敢打草惊蛇，只好回来了。”
无头女尸？！
石超群眉头微骤：“这无头女尸不是在府里吗，怎么好么样儿的又去保护陈河了？”
“属下不知！”
石超群沉默下来，夜风透过窗上的明纸，低声呜咽。
半晌后，他叹了口气，道：
“罢了，你先回屋上药去吧，搞成这个样子，陈河必定有所防备，就……明晚再去吧。”
去得太早周然会提前防备，去得太晚，石超群又怕这个孤儿换个地方住，到时候不好找了。
心腹闻言，这才敢站起来。
“大长老，他身边跟着无头女尸，实在是棘手，其实我们可以在他饭里下药，让客栈的掌柜……”
以石超群的能量，想弄死一个人还不简单？何苦要让心腹冒着生命危险去。
但心腹话音未落，就被石超群皱眉打断：
“我堂堂一个大长老，弄死赶尸一族的天骄，传出去让人怎么想？而且，”
石超群的老眼深不见底，喃喃道：“别人下手没轻重，下药更是不行，破坏了他的身体怎么办？”
心腹一愣，好像明白了什么，试探道：
“您是想把他炼化成傀儡？”
石超群低低地笑了声，笑得十分难听：
“不错，像陈河这样有天赋的炼化师，炼成傀儡必通人性！说不准还能炼成第一只会说话的傀儡。”
心腹点头称是：
“属下明白了，原本还以为您是因为担心炼尸洞的事被他传出去，那……那属下刺杀时一定小心，不会破坏他的经脉。”
“很好，你先去休息吧……”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不多久，烛火在红嘴的小眼睛中灭掉了。
“呼啦——”
红嘴扑棱着翅膀飞入云中，留下黑色枯树枝微微颤抖。
……
周然一宿没睡。
也不是他心窄装不住事，而且昨天从下午一直睡到凌晨，实在是睡不着了。
天边泛白之时，红嘴回来了。
周然轻轻挠着它的小脑袋，心里有些奇怪。
其实它应该早就回来才是，怎么耽误到现在了？
知道他在红嘴的爪子上，发现了鸟毛。
应该是母鸟的毛。
“……”
大哥，你都死了还惦记小母鸟啊！
红嘴用小脑袋亲昵蹭蹭周然的指腹，开始汇报。
“……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河……废物！”
周然舔舔嘴唇，猜测应该是在训斥刺客，连自己这个不会武功的人都杀不了。
“……大长老……女尸突然……”
大长老？！
周然冷笑一声，果然是石超群搞的鬼。
“陈河，炼成傀儡！……”
红嘴学舌的时候，不仅能模仿内容，还能模仿语调，甚至这小东西还会一边说话一边走位，再现说话人的位置。
由于它浪了半夜，并没有完整地复述石府的谈话，但周然还是听了个差不多。
这老东西，是想把他周然炼化成傀儡呢！
周然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原本就愁没有机会接近石超群，既然如此，他不如将计就计。
他记得尸祖传承时曾经告诉他，炼化傀儡炼的是死人，假如炼化活人，那么只有一个结果——
反噬炼化者！
周然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
子时。
月黑风高夜，又是一个杀人放火的好机会。
周然事先与无头女尸沟通，一会儿自己有危险不必出手，否则只怕那个刺客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怎么能把他送到石超群面前呢？
之所以反复且提前交代，就是因为一会儿他要假死，封闭所有经脉，可就没法实时操控女尸了。
至于红嘴，周然让掌柜的帮忙照顾。
后者如获至宝，单独给红嘴开了个单间，门上贴一牌子：天骄鸟，看一次十文。
做好这一切后，周然从体内逼出部分紫雾，作出因炼化无头女尸而反噬致死的样子。
夜风呼啸，柳条乱抽，一片恐怖之象。
约摸半个时辰后，一道灵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爬上柳树，像一只大蝙蝠似的，静静地倒挂在周然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