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码头。
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海岸。
“听说了吗,昨晚幕王府遇袭了!”
“我昨晚看见了,是那三个大庆人做的!一个死了,两个被抓了。”
“哎哟那咱们和大庆不会开战吧?”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开你的船吧!”
周然听着码头船夫的议论声,唇角微勾。
安全了。
此刻他早已经关上了干净衣服,怀里还揣着五千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
是昨晚拦吴欢顷时,从他身上摸来的。
只不过大庆与南阳皇朝语言不通,银票无法兑换,只能用这些散碎银子了。
“船家,租个船!”
一身形瘦小,皮肤黢黑的渔夫笑着招呼:
“好嘞!只不过渔船是出不了海了,这片海让衙门封了,只有商船能走。”
周然掏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银子丢过去:“可以,去大庆南海。”
……
商船走得极慢,中途绕了两倍的路程去送货,还在一座落后的小岛上停了一晚,跟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换了身脏衣服。
周然要的就是慢,否则怎么像死里逃生呢?
期间还遇上南阳皇朝的海兵搜查,说找一个身负重伤、肚子留疤的人。
大家掀开白白的肚皮,周然压低草帽,也就混过去了。
一切都在预料中进行。
三日后,船在南海停下。
周然给自己弄了一身“伤”,暂时闭气,伪装成被打散修为的样子,踉踉跄跄地下船,在一搜印着“秦”字的豪华商船旁,“噗通”一声晕倒了。
……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秦家了。
周然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梨花带雨,满是担忧的杏眸。
“呜呜陈大哥,你终于醒了!”
秦樱两行香泪唰地一下落了下来,咬着嘴唇扑到周然的胳膊上。
周然闷吭一声,嗓音沙哑,似呢喃一般:“樱小姐……”
秦樱闻言心里一软,鼻子更酸了。
“樱儿,不要吵到陈公子休息!”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秦砺屏退众人,轻轻关上门。
屋里只剩周然和秦砺父女。
周然强撑着身体起身行礼,秦砺赶忙按住他的肩膀:
“你受了重伤,不必拘礼了。”
周然故作痛苦地点点头。
秦樱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道:“陈大哥,我哥他们呢?还有吴欢顷,他们吴家人已经在门口等了一天一夜了。”
秦砺也神色凝重,静静地等陈河开口。
他虽是秦家家主,道周然并没有签契约,他也不能逼迫他开口。
周然叹了口气,羞愧无比,艰难开口道:
“陈某无能,没有把秦当家带回来。”
秦砺心里咯噔一下,嘴唇微微哆嗦:“我儿,死了吗?”
周然唇色苍白,一说话就牵扯出剧烈的咳嗽:“没有没有……咳!咳……当家的没死,但被南阳皇朝的幕王爷拘起来了。”
秦樱娇嫩的小手赶忙抚上周然的背,为他顺气。
秦砺闻言也是松了口气,沉默片刻后,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周然轻轻按下秦樱的手,示意她自己无妨,随后将三人在南阳皇朝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缓缓道出。
从兵器上的毒,讲到钱仁之死,再到南阳皇意图扣押秦彻,秦彻因此夜袭朱幕,这部分是如实道出,而袭击的部分则是半真半假,讲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秦砺闻言太阳穴突突地跳,咬牙切齿道:“你是说,吴欢顷在最后关头烧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跟朱幕有什么交易?”
吴欢顷见利忘义的名声早就在南海深入人心,秦砺好不怀疑吴欢顷会作出背信弃义的事。
为了日后不留下话柄,周然微微摇头,声音茫然:“我不知道吴欢顷为什么烧船,我去救当家时被朱幕的府兵围攻,等我们终于赶到码头时,船已经烧了一半,吴欢顷就站在旁边。”
秦樱呼吸急促起来,白嫩的手紧紧握拳,红着眼转身就走:“我去找吴家人问问清楚!”
“回来!”
秦砺厉声制止:“现在情况还不分明,你去质问吴家人,只会雪上加霜!”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要不然……呜……要不然哥哥就回来了!”
秦樱拼命挣扎,想要挣脱秦砺钳子一样的手,后者黑着脸,将心腹唤进来:“把小姐带回房间,三天不许出来!”
“爹!……放开我!”
秦樱被心腹强行送出门,哭喊声越来越小。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周然自责不已,包着纱布的手猛地捶打床榻:“家主,给我两只队伍,我就是死,也要把当家的救出来!”
出乎意料的,秦砺并未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周然。
当周然几乎要认为自己被识破时,秦砺轻轻摇头,道:
“不妥。”
周然有些意外,眉头微蹙:“可是当家的现在被南阳扣押,处境实在危险……”
他话还没说完,秦砺沉声开口,眼神理智而冰冷:
“不会,我秦家在南海有些地位,且此事涉及大庆,南阳皇不会轻易动手,彻儿暂时没有危险。”
不愧是老家主。
周然继续试探:“但是当家的总不能一直被他们拘着。”
秦砺摸索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指环,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最精锐的秦家军折在南阳,去南阳救人就得跋涉三日,现在的兵力就算我们勉强过去,也没有精神打仗。”
“那眼下……”
“养精蓄锐,等待时间。”
说罢秦砺站了起来,深陷的眼窝看着周然:“你现在能下床吗?”
周然痛苦地攥住床单,勉强站起来,豆大的汗水渗出苍白的额头:“可以。”
秦砺眉头微皱,有些担忧:“能起来就行,坚持一下,吴家那边等了一天一夜,我总得给他们个说法,你跟着一起去吧。”
“好。”
两人收拾片刻,走出院门。
在院门口焦急等待的,是一个身材矮胖,头发花白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见秦砺和他身后的周然后,赶忙迎上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急切道:
“秦家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掌门怎么没有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