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慕的葬礼很简单,仅是找了位僧人诵了一夜的经,第二天便下葬了。因为她是带罪之身,棺椁不能进入皇家陵园,在远郊寻了个地带便埋了。
送葬回来后,楚祈来到伶宫整理母亲的遗物,看到那本画集时,他似乎记起什么,快步折回自己的房间。他跑到书桌旁,发现因这三天自己忘记给小吉添食加水,小兔子已经僵死笼中了。
“倚青,小吉也死了。”楚祈盯着笼子,木然地说道。倚青叹了口气,走过去牵住他的手,“走吧,今天我们还要到皇后娘娘那边去。”
“为什么禧姨要让我去皇后那里?我讨厌她,她每次看我和禧姨的眼神都像在看虫子...”
倚青捂住他的嘴巴,慌张地往四下瞧了瞧。
“以后这样的话,不可以再说。”她蹲下来抓住楚祈的双臂,一字一顿地说道,“二皇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什么意思?”楚祈瞪大双眼,望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惊疑。倚青欲言又止,把头扭向一边。
“别问了。”她深吸一口气,自己实在是太感情用事了,差点就把主子交代的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到皇后娘娘那里后,不要对任何人敞开内心,不要提起在伶宫发生的任何事,知道吗?”
“...你不会和我一同过去了是吗?”
“他们不会让奴婢去的。”倚青苦笑道,“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皇后居住在仁宫,倚青将楚祈送到那里时,已经是下午。皇后和大皇子楚遥正在庭院中吃着点心,叙话家常。宫人过来禀告时,皇后揉了下太阳穴,语意慵懒地对身边的禾香说,“本宫身体不大舒服,你替本宫去接了吧。”说完便继续和楚遥谈笑着。禾香会意,和来禀的宫人一同去往前殿了。
楚祈、倚青二人站在前殿,远远望见有身影走近,正欲行礼,却发现来人是宫女禾香。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命奴婢前来迎接二皇子。二皇子,请随奴婢走吧。”禾香闲闲地开口,眼底带着一丝轻蔑,仆随主贵,何况对方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她自然也没把二人放在眼里。倚青想要发作,楚祈捏了下她的手,对禾香说道:“禾香姑姑,烦请你等下。”
他让倚青放低了身子,用看似在说悄悄话,实则禾香刚好能听到的音量对倚青说:
“父皇既然让我到皇后娘娘这里来,定然是料到娘娘会对我好的。你不必担心,我会谨言慎行,守礼知节,否则到时出了什么纰漏,还怪罪娘娘的不是,那可没人担得起。”楚祈斜眼看了一眼禾香,嘴角弯了起来:“你说是吧?禾香姑姑。”
一边的禾香变了脸色,浑身有些不自在起来。倚青惊讶地看着楚祈,他的脸上是孩童不谙世事的笑容,仿佛刚才说的话并不是为了敲打禾香,而是真的童言无忌。禾香扯了下嘴角,走上前附和道:“二皇子说的是。刚才是奴婢考虑不周,二皇子和倚青姑娘应该还未用膳吧,奴婢这就让下人准备,还请坐下稍候片刻。”
“那就有劳姑姑了。”
楚祈敛起笑意,眼神冰冷,帝王的血脉让他有种天生的压迫感,禾香不敢怠慢,行礼后匆匆下去备膳了。
“二皇子,你...”
“我只是让她明白自己的位份罢了。”
倚青无言,阿伊慕还在的时候,楚祈的烂漫天真让她以为他对尊卑有别并无概念,如今看来,倒是她天真了,血脉相承,外加耳濡目染,阶级之间的藐视是刻在骨子里的。这样想着,倚青有些怅然,原以为禧娘娘还在的话,二皇子还可以像寻常家的小孩一样长大,但其实在他生于深宫那一刻,已经注定了无法偏安一隅,他只能在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中寻求存活。
这是他作为皇子的宿命。
为楚祈打点好一切后,倚青就要离开了。临走时,楚祈叫住她。
“我听他们说,你自请出宫了。”
“是的,家中有个年幼的小妹,前几年都养在隔壁奶娘家。奶娘身子近来不好了,昨天央人带话给我,让我回去照顾着。”
“你把这个带着,”楚祈取下了自己颈间的长命锁,“算是这几年一直陪着我和禧姨的谢礼。”
“二皇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倚青慌忙拒绝。
“禧姨在的话,也会这样做。”楚祈面无表情地说着,将长命锁放在倚青的手心里。
“...谢谢,谢谢二皇子。”倚青跪了下来,偷抹了下眼角。自主子被打入冷宫后,自己的月俸被莫名其妙克扣了不少,虽说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了一些银两,但要负担出宫后她和小妹两个人的开支,还是远远不够的。楚祈送的这枚长命锁,实在是雪中送炭。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