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娘亲的哭声，乔轩停了下来。
他一时有些恍惚，看向双亲，心中不可止地涌出愧疚。
转眸看向林念，他语气柔下，声音不自觉带着一丝颤抖，“我这是为了你好，念念。”
“所以，你就要毁了我的名节？”回应他的，只有林念的冷漠，她声音不大，甚至没有多少情绪，“你想要毁了这桩婚事，不从晋王身上下手，不敢到皇上那里说，却偏要来害我？”
林念笑了，是冷笑，是讥笑，“是因为我曾是你的妹妹，是软柿子，是最好欺负的那个，也是最容易下手的那个！”
乔轩的行为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恶心！
若真是为了自己，大可从晋王那里动手，可偏偏要打着为自己好的名头，做着毁了自己的事情。
又当又立！
“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好，而是见不得我好！”
好似带着刀锋的几句话，要将人活剐了一样。
将人性丑陋的一面，剥开层层皮肉，挖出来，摆放在所有人面前。
乔萱哭泣的声音不曾停下，眼泪更如流不尽一样。
乔夫人扶着乔侯爷坐下，眼里充满担忧。
乔侯爷神色阴沉，看向乔轩更是怒其不争。
他知不知道，真的坏了林念名节，那侯府将是什么下场？
那是贵妃亲自向陈皇求来的一桩婚事，是乔萱能顺利嫁入萧家的筹码。
更是侯府向陈皇表露自己无有野心，保全侯府的一次机会！
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为了乔轩！
乔轩咳血，他脸上血色消失，“不让你嫁给晋王就是见不得你好？有侯府撑腰，你还怕没人娶你不成？”
他不知悔改，甚至理所应当地觉得，这一切都是为了林念。
大厅又是一阵死寂。
林念终是没忍住讥笑出声，这番言论，竟是出自一位未来侯府的当家人口中。
何等的目光浅短啊。
她算是理解，为何与陈念合作时，哪怕知道自己要反抗的是侯府，对方却依旧不为所动了。
这样的继承人，迟早有一日，会将侯府拖入万丈深渊。
甚至林念对乔侯爷生出一丝怜悯，难怪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乔侯爷，会选择牺牲自己的养女，去维护侯府那岌岌可危的地位。
“摊上你这样的一个愚蠢的儿子，纵然抄家灭族，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她毫不留情地讥讽。
乔轩勃然大怒，更觉得林念陌生。
自己从前那个跟在身后喊兄长的女孩，竟变得如此恶毒，甚至会诅咒侯府。
“逆子！”乔侯爷掀翻桌子，上好瓷器破碎一地，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他没能有足够的果断将人打死，而是黑着脸训斥，“做错事情仍不知所谓，若非你妹妹不计较，侯府百年名声都将被你毁于一旦！”
“来人！”乔侯爷沉声道，“将乔轩带到祖祠反省。”
他这番雷厉风行，看似惩罚，实则保护乔轩。
林念眸色一沉，打断说道：“乔侯爷，我何曾说不计较此事？”
乔侯爷神色微僵，挥手屏退周围下人，冲林念沉声说道：“念念，乔轩虽有过错，却也未曾得逞，若是闹大，无论侯府还是你的名节，都会受到影响。”
经他这么一说，乔夫人也反应过来，忙跟着出声，“念念，你兄长混账，你爹已经教训过了，可若是传出去，对你与侯府，都不是好事，你爹这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又是这样的话，乔家人对此可真是信手拈来。
林念冷笑出声，“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乔轩？影响我还是影响侯府，你们心里有数。”
不敬态度，让乔侯爷不由冷脸。
幼年时，自己做错事情，乔侯爷也是这般脸色。
可现在的林念，并不怕他，她神色冷然，“怎么？他能做，难道我连说都不行？”
“小侯爷不是要毁了我的名声吗？好啊！”林念死死盯着乔轩，厉声响彻大厅，“那便随了小侯爷的愿，一起毁了！”
她这是铁了心要将乔轩毁了啊。
乔侯爷又惊又气，乔轩的脸上更是不复先前的嘴脸，转而多出一丝慌张。
现在知道怕了？
先前的言之凿凿哪去了？
毁人名节，更是以对女子来说最恶毒的方法！
你做的，为何我做不得！
林念不见丝毫退让态度，让乔家人都慌了。
乔萱却是冲出来对着林念跪下，她声泪俱下，“姐姐，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我不该回到乔家，可是兄长只是一时糊涂，姐姐也未曾受到伤害，父亲一定会为姐姐讨回公道的，姐姐还是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谈也不迟。”
她眼眶红红的，惹人怜爱。
又是这样的姿态，让林念心中烦躁起来。
乔轩见不得她如此，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不知说什么好。
乔夫人给乔轩使了个眼神，让他别说话。
她挤出笑脸，带着一丝讨好，“是啊念念，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萧将军在这里，我们明日再议此事。”
众人仿佛才记起这里还有萧焱在。
默不作声发的萧焱，神色冷淡。
好似每一次大事，都让他给撞上了。
林念深吸一口气，那冷淡的神情真是一如既往，好似所有事情，都无法萧焱有所情绪。
也是，捂了十五年捂不化的冰块，自己明明是知道的。
目光在乔家人的身上扫过，许是乔萱的哭声让人烦躁，也可能是这次的决绝对曾经的家人出手，让她始终绷紧。
这一刻，她内心生出一股疲倦。
以前的她，又怎么会这样？
以前的他们，又怎么会这样？
变了，终究是变了。
回不去从前，也接受不了从前。
林念缓缓点头，她迈步向外走去。
萧焱站在她前进的方向，乔萱原本哭着的声音卡住，她脑海里浮现街道上的萧焱的眼神。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她害怕林念做出什么，让萧焱抛弃自己。
“姐姐！”
乔萱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萧焱没有看过去，而是专注盯着林念。
他以为林念会过来和自己说些什么，可是，没有。
林念发丝上的剑簪宝石在烛火下闪烁，林念的脚步不曾停下，在萧焱身旁走过去。
萧焱侧目望着她的脸，微微失了神。
上元夜的月色清冷，她站在门口，月华洒落在身上，剑簪吸附月色，背影显得清冷隔绝。
她与侯府，互相之间被隔开。
喧嚣在这一刻安静，林念仰头望月，清辉在脸庞抚摸着，她笑了。
如月下神女的一幕，深深烙印在萧焱眼中，他的眼眸颤动，只要林念开口，他倒是可以为其讨回些许公道。
林念没有停留多久，她向着自己的院子回去。
没有一句话，更没有一个眼神。
萧焱久久不能回神，那个背影在他眼中渐行渐远，直到在月色下消失殆尽。
这场闹剧也让乔家人忧心忡忡。
若林念真将此事捅出，那乔家将迎来无数风言风语，侯府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
这该如何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