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风语(二)

换源:

  钱镠决定明天去府山看看,祭拜一下文种。

府山,山不高,位于城市西北角,鲍君福介绍说府山曾经是越王勾践的王宫,山上楼台亭阁众多,他们浏览了风雨亭、飞翼楼,清白泉,最后登上了越王殿,这是府山最高处。

鲍君福继续介绍说:“这个越王殿曾经是越王勾践的瞭望台,当年吴国军队攻打越国时,站在这里可以观察到三十里开外的吴国军动向。”

钱镠登上最高处朝西北方向望去,果然一马平川,三十里开外尽收眼底。

钱镠突然想到,这刘汉宏的府邸就在山脚下,莫不是他也曾经在山上安排了观察哨,监视过杭州军的动向呢。

下山的时候,钱镠问鲍君福:“文种墓在哪里?”鲍君福告诉钱镠就在前面不远处,四人来到文种墓前,但见坟丘掩映在荒草中,那荒草有半人高,墓碑已不知去向,显得异常荒凉。

钱镠朝文种墓拜了三拜,三人也跟着拜了三拜。钱镠跟鲍君福说:“明天派几个人过来,把坟墓好好修缮一番,重新立碑,碑文详尽些。”鲍君福点头应承。

回到驿馆,钟明、钟亮见钱镠有点闷闷不乐,以为离开杭州时间长了,想家了不成,就问:“大哥,有什么心事吗?莫不是想大嫂了?”说完,一脸坏笑。

钱镠说:“也没什么事,你们俩说说,那越王勾践逼死有功大臣,是不是有点心胸狭窄?”钟明、钟亮点头称是。

钱镠对着钟明、钟亮大声说:“他日我若为越王,绝不学那勾践擅杀大臣。”

钟明、钟亮见钱镠一脸的严肃,会心的一笑:“大哥宽厚,绝非越王勾践可比。”

时间过得飞快,马上中秋节快到了,大街上,人来人往,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中秋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它载满了悠远的历史和厚重的文化,浸满相思和离愁。

鲍君福还是善解人意的,这天,鲍君福来到府衙,邀请钱镠等参加中秋家庭宴会,说这是岳父王老先生之邀,钱镠答应了。

中秋节晚上,鲍君福岳父王老先生在绍兴最有名的聚仙楼设宴,宴请钱镠一行,钱镠、钟明、钟亮、钱镖、成及、马绰如约而至,一同赴宴的还有会稽、山阴两县令。

大家都是熟人,序齿而坐。

王老先生先是向钱镠表达谢意,说多亏钱将军,让他们拿回了酒厂,还说众位将军辛苦,老朽略备薄酒,以表心意。

会稽、山阴两县令也齐声附和,说现在绍兴上安下顺,弊绝风清,全托钱将军和诸位将军的福。

钱镠向大家拱手:“大家客气了,那刘汉宏为害乡里,鱼肉百姓,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人人得而诛之,只可惜让他跑了。”

众人齐点头。

山阴县令问道:“听闻刘汉宏逃到了台州,不知台州刺史什么态度?”

钱镠说:“这个麻,我家董将军会有办法的。”

王老先生先:“希望把刘汉宏早日捉拿归案。”

众人又是齐点头说是。

菜上桌,酒入肚,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大家频频向钱镠等人敬酒,钱镠也不客气。

他还对钟明、钟亮等说:“今天是中秋节,大家多喝点,要尽兴。”

只有成及推说今天肚子不舒服,一滴未喝。

钱镠也没强求。

梅干菜蒸肉配绍兴黄酒是钱镠最爱,钱镠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正是酒微醺,人微醉,此刻最阑珊。

大家杯觥交错,酒酣耳热,宾主尽欢。

鲍君福怕钱镠喝多,急忙向成及使眼色。

成及站起身对众人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王老先生的盛情,我们先走一步。”

大家相互道别,成及扶着钱镠离开,钟明、钟亮、钱镖、马绰伴在左右。

其他几位还好,钱镠有点上头,钱镠知道黄酒后劲大。

鲍君福还是不放心,他跑过来,陪同成及把钱镠一众人送到驿馆。

回来前,他提醒成及晚上多加注意。

鲍君福心思细密,行事周全,这也是日后钱镠欣赏和重用他的原因之一。

成及安抚钱镠睡下,其他几位也很快进入梦乡。

成及眼望星空,轻叹道:“今晚中秋夜,月亮好圆。”

没人应答他,今晚也没人陪他,那几位都喝的差不多了,早早进入了梦乡。

但成及不能睡,这是他的职业习惯,越是重要的日子,越要警惕、小心,喝酒之前他和鲍君福约好,他不能喝酒。

此刻的他异常清醒。

约莫丑时,夜很静,成及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成及立即警觉起来,他手握钢刀,人未动,四周观察。

过了大约一刻,只见一个人身穿黑色夜行衣,头戴斗笠,青纱蒙面,正东张西望,蹑手蹑脚往钱镠住的客房移动。

成及大喝一声:“谁?”

那人见被人发现,手持短剑,向钱镠住的客房扑去。

成及大喊:“有刺客。”

随即也扑向客房。

这一嗓子还真管用,吓着了刺客,惊醒了众人。

钱镠已醒,但浑身无力,眼见有人扑将过来,只能在床上借势一滚,刺客头一剑砍到胡床沿,钱镠也是反应极快,翻身下了床,脑子瞬间也清醒了大半,那刺客挥剑又刺向钱镠,情急之下,成及赶到,用尽全力举起胡床砸向刺客,那刺客反应不及,被胡床撞翻在地上,手中短剑也飞了出去,这时钟明、钟亮、钱镖、马绰等人也及时赶到,大家一拥而上,将刺客擒获。

第二天,钱镠亲自审问,那刺客倒也不隐瞒,实话实说。

刺客名叫刘孟安,刘汉宏侄子,北关镇镇将,当初,刘汉宏将抢来的鲍君福岳父酒厂就交由他管理。

钱镠攻进绍兴,刘孟安没来得及出城,于是乔装混进聚仙楼当了一名跑堂,昨晚鲍君福岳父宴请,刘孟安知道请的是钱镠等人后,产生了酒席上行刺的想法,见钱镠喝了很多酒,他又改变想法,酒席散后,他尾随钱镠一众人后面,直到众人进入房间他返回,于后半夜前来行刺,终因不专业,被成及发现。

刘孟安倒也不争、不辨、不闹、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一心求死,钱镠觉得这也算是一条山东汉子,可惜不能为己所用,于是将他关入死牢,待抓获刘汉宏一并处置。

钱镠对成及的表现大加赞赏,他明白了昨晚成及不喝酒的原因,非是肚子不舒服,而是职业与忠心。

这让钱镠非常感动。

多年后,钱镠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成及的儿子成仁琇。

这次刺杀事件也让钱镠养成了两个好习惯,并伴之终生。

一个是喝酒看环境,饮酒要适度。

昨晚喝酒的酒楼是开放式的,什么人都可以进出,人杂,很容易暴露身份被人盯上,还有就是喝酒要控制酒量,黄酒虽好但不可贪杯,贪杯易悲催。

二是每次临睡觉之前,必先整理好衣甲,准备好洗漱用品,然后再睡觉,又把枕头改作圆木,圆木上缀有小铃铛,木动则人醒,名曰警枕。

十二月中旬,杭州传来好消息,台州刺史杜雄捕获刘汉宏,已经押送到杭州交由董昌处置。

原来那刘汉宏逃到台州后流窜于台州各地,台州刺史杜雄本来就与刘汉宏不合,加上董昌有书信给杜雄,说刘汉宏已是朝廷要犯,在台州地面游荡,台州刺史岂不有窝藏嫌疑?

杜雄认为董昌的提醒非常对,遂和手下商量设计抓获了刘汉宏,专门制作了囚车将刘汉宏押送到杭州,任由董昌处置,董昌大喜,奏报朝廷,朝廷诏令斩于会稽。

董昌又将刘汉宏押送到绍兴交由钱镠处置,气的刘汉宏对董昌破口大骂:“狗贼,你以为我喜欢旅游啊?”

问斩当日,绍兴城热闹非凡,人们穿红戴绿喜气洋洋从四面八方涌来,人有点多,超出预期,估计大部分是吃瓜群众,看客心里,反正耍猴儿不怕人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结果导致局部道路交通拥堵,不过也没关系,大家都不赶时间。

人们相互打着招呼,相互问候着,孩子们也挣脱父母怀抱纷纷奔向棉花糖、麦芽糖以及其他小玩意摊位,这热闹的场景一度让侩子手产生了错觉,这是要过春节了吗?这是杀人还是杀猪宰羊啊?

钱镠令囚车绕市区一圈,这招挺损的,有点杀人诛心的味道。

沿街百姓纷纷往囚车上扔东西,有钱的扔鸡蛋,没钱的扔垃圾,还有人扔绍兴特产:臭豆腐,这场景,多有画面感,钱镠想笑,但他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

现在的刘汉宏,以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

囚车来到军门外,此时的刘汉宏也是一心求死,面色死灰,神情就像欠了银行两万亿似的。

钱镠命人拿来饭菜和一壶绍兴老酒,刘汉宏吃完人生最后一顿饭,喝完人生最后一杯酒,午时三刻,钱镠亲自操刀,钱镠从侩子手中接过鬼头刀,手起刀落,斩刘汉宏于军门外,一同被斩的还有他的侄子刘孟安。

这个世界,万相芸芸,人生起起伏伏,跌跌落落,昨荣华富贵、今穷困撩倒,昨是座上宾、今为阶下囚,昨是老板、今为老赖,反差极大,往往判若云泥,恍若天渊。

世人皆如此!谁也不例外!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