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之上,凌霄宝殿的金顶在云海中若隐若现。殿前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白玉台阶每一级都刻着不同的祥云图案,今日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肃杀之气。两队金甲天兵手持方天画戟立于台阶两侧,面无表情,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殿内,玉帝端坐在九龙金椅上,头戴十二旒冠冕,面容隐在珠帘之后看不真切。唯有那双如渊如狱的眼睛透过珠帘,冷冷扫过殿中众仙。王母娘娘坐在他身侧,凤冠霞帔,手中把玩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却一颗未动。
众卿家。玉帝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凌霄殿为之一静,三界将有大劫。
太白金星手持玉笏出列,白须垂至腰间:陛下所言,可是九幽异动?
玉帝微微颔首,宽大的袖袍一挥。殿中央的云雾顿时散开,现出一面巨大的乾坤镜。镜中景象赫然是孤不神和芊芯站在九幽入口前的画面,更深处则隐约可见晴瑶被锁在黑色石柱上的身影。
女娲石灵被掳,混沌之印已有松动迹象。玉帝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殿中温度骤降,几位修为稍浅的仙官已经打起寒战,若封印破除,上古魔神重现,三界将重归混沌。
托塔天王李靖上前一步,宝塔在掌中微微发光:臣请率十万天兵,踏平九幽!
不可。王母娘娘突然开口,声音如珠落玉盘,九幽与天庭有太古盟约,擅自出兵恐引发阴阳大乱。
雷部正神闻仲冷哼一声:难道坐视鬼王为祸?
殿中顿时议论纷纷。玉帝轻叩扶手,众仙立刻噤声。
朕已决意,玉帝缓缓站起,冠冕上的玉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重启封神榜。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就连一直从容的王母娘娘也手指一颤,捏碎了一颗葡萄,紫色的汁液顺着她白皙的手指滴落。
陛下!太白金星急声道,封神榜乃天地至宝,上次启用还是商周更迭之时,如今——
正因如此。玉帝打断他,封神榜可册封三界正神,亦可镇压邪祟。唯有借其神力,方能加固混沌之印。
王母娘娘轻轻擦拭手指:陛下打算如何启用?
玉帝的目光再次投向乾坤镜,镜中孤不神正挥剑斩开九幽入口的禁制:借人间修士之手。
他袍袖再挥,镜中景象变换,现出天罡云的身影。白袍道人正在一片虚无中与某个看不见的敌人交战,银白色的右眼流下一道血痕。
天罡云已先行一步,牵制幕后黑手。玉帝解释道,其徒孤不神乃应劫之人,与女娲石灵有夙世因缘。朕欲借他之手,重定三界秩序。
闻仲皱眉:区区凡人,如何担此大任?
非只他一人。玉帝指尖轻点,镜中又现出数人身影——芊芯正在配药,燕独神于崖顶练剑,甚至还有蚕毒在密室炼蛊的画面,三界英杰,皆入此局。
王母娘娘突然笑了:陛下好算计。如此一来,既不必天庭直接出手,又能达成目的。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只是...封神榜一旦重启,必有人上榜成神,亦有人魂飞魄散。这份因果,谁来承担?
玉帝沉默片刻:朕乃三界之主,因果自然由朕背负。
他走下台阶,来到乾坤镜前。镜中孤不神胸口的黑线已经蔓延至锁骨,而九幽深处的晴瑶正在痛苦挣扎,身上的锁链越缠越紧。
传朕旨意。玉帝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威严,即日起,重启封神榜。三界之内,凡斩妖除魔、护佑苍生者,皆可上榜封神;凡助纣为虐、祸乱阴阳者,必遭天谴!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穿透凌霄殿顶,落在玉帝手中。待光芒散去,一卷古朴的竹简缓缓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金色的名字,有些明亮如星,有些暗淡无光,更有几个已经彻底灰暗。
封神榜!众仙惊呼,纷纷跪拜。
玉帝将封神榜悬于殿中,指尖在其上轻轻一点。榜上突然多出一个新名字——孤不神,金光闪闪,却带着一丝血色。
陛下这是...太白金星欲言又止。
既是机缘,也是考验。玉帝淡淡道,若他能救出女娲石灵,加固混沌之印,自当位列仙班;若失败...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仙都明白言下之意。
王母娘娘起身走到玉帝身侧,轻声道:臣妾有一事不解。那孤不神分明身中噬心蛊,为何陛下不派人相助?
劫数如此。玉帝的目光穿透云海,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当年女娲补天,尚需以身殉道;今日欲救石灵,又岂能没有牺牲?
就在此时,乾坤镜中的景象突然剧烈波动。九幽深处,晴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虚空,嘴唇微动,像是在呼唤谁的名字。与此同时,孤不神胸口的莲花印记突然大放光明,将周围的黑气驱散了不少。
有趣。王母娘娘挑眉,石灵与那凡人之间的羁绊,竟能穿透九幽屏障。
玉帝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拂袖收起乾坤镜:今日议事到此为止。雷部、火部、水部、风部四正神留下,其余仙卿各司其职。
众仙行礼退下,唯有四位正神留在殿中。玉帝走下宝座,冠冕上的玉珠叮当作响。
朕要你们暗中关注九幽动向,但不可直接干预。他特别看了闻仲一眼,尤其是你,闻仲。雷部最易冲动,此次务必克制。
闻仲抱拳应下,额头的天眼却不安分地闪动着。
玉帝又转向其他三位正神:火部监视魔族动向,水部留意四海龙族,风部巡查人间异常。一有异动,立即禀报。
四位正神齐声应是。待他们退下后,王母娘娘才幽幽道:陛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臣妾。您重启封神榜,恐怕不止为了混沌之印吧?
玉帝转身看向殿外云海:三界承平日久,仙班臃肿,人浮于事。是时候...整顿一番了。
王母娘娘瞳孔微缩:陛下是想借机
封神榜上名字有限。玉帝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有些仙,该让位了。
一阵寒风吹过凌霄殿,卷起玉帝的袍角。王母娘娘不再多言,只是默默退到一旁,手中的葡萄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了齑粉。
与此同时,九幽最底层的无间狱中,晴瑶被锁在黑色石柱上,长发披散,白衣染血。她突然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七彩光芒。
玉帝...终于出手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希望,孤不神...快来吧...时间不多了...
石柱周围的黑暗中,无数双血红的眼睛突然睁开,恶狠狠地盯着她。晴瑶却不再害怕,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微笑。她轻轻闭上眼睛,心口处泛起微弱的七彩光芒,与远在九幽入口外的孤不神胸前的莲花印记遥相呼应。
凌霄殿后花园,玉帝独自站在一株即将枯萎的桃树下。这棵桃树是三界灵根,每逢三千年才开花结果一次。如今未到花期,枝叶却已开始凋零。
连你也感应到了吗...玉帝轻抚树干,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忧虑,混沌将至,这一次...能否安然度过?
桃树无风自动,一片枯叶飘落,正好落在玉帝掌心。叶脉中隐约可见一丝黑气游走,如同活物。
玉帝合掌碾碎枯叶,再张开时,黑气已经消散。他抬头望向更高处的天空,那里有一片连神仙都难以触及的虚无之境。
天外天...玉帝低声道,你们...也在看着吧?
无人应答。唯有桃树又落下几片叶子,像是在为三界的未来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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