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舟渡
梅雨季的第三场暴雨倾盆而下时,书源的渡船正驶入青冥江最狭窄的河段。船头老艄公突然收了桨,浑浊的眼珠盯着对岸:“书先生,那座宅子......您瞧!”
雨幕中,临江而立的宅院如巨兽盘踞。黛瓦飞檐裹着黑雾,檐角悬着九盏漆黑的长明灯,本该朝南的大门却诡异朝北,正对着江面漩涡。书源袖中的罗盘突然发烫,天池里的水泛起猩红,铜针疯狂旋转后指向宅子东侧的芦苇荡。
“半月前,李老爷一家五口全溺死在江里。”老艄公压低声音,“可怪事是,他们明明睡在二楼......”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开云层,书源看见宅子窗棂后闪过白影,分明是个人形在倒立行走。
推开斑驳的朱漆门,满地积水倒映着扭曲的廊檐。正厅供桌上摆着艘巴掌大的乌木船,船舷刻满密密麻麻的符咒,船舱里还蜷缩着具风干的童尸。书源刚要触碰,船底突然渗出黑水,在青砖上蜿蜒成江豚的形状——那是青冥江传说中勾魂的水煞。
“书先生救我!”厢房传来哭喊。推开门,个年轻妇人被铁链锁在立柱上,脚踝缠着水草,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灰。“我夫君听风水师说,把宅子修成渡船模样,能借江运招财......”她话未说完,窗外传来锁链拖拽声,江水倒灌进屋子,浑浊的浪头里浮现出无数惨白手臂。
书源迅速掏出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亮起金光。然而当剑尖触及浪头,水竟化作粘稠的墨汁缠住剑身。他猛地想起供桌上的乌木船,转身冲向正厅,却见那船已涨至两人高,船舱门缓缓打开,露出李老爷惨白的脸。
“欢迎上船。”李老爷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他的身体半透明,内脏里游动着黑色小鱼。整座宅子开始摇晃,梁柱间渗出江水,书源脚下的地面竟变成甲板。罗盘显示,此地风水已彻底逆转,原本养人的江脉,此刻成了吞噬生魂的煞舟。
子夜,九盏长明灯同时亮起幽蓝火焰。书源在甲板上布下八卦阵,试图稳住地脉。可当他念动咒语,阵眼处却涌出腥臭的淤泥,里面埋着数十具孩童骸骨,每具都抱着陶制江豚。李老爷的残魂突然扑来,化作黑雾缠住书源脖颈:“当年那位风水师说,只要用活人祭江,就能让宅子永远航行在财富之路上......”
书源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趁机甩出五帝钱。铜钱化作金光钉入甲板,却听见水下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整座宅子缓缓升起,底部赫然是艘巨大的乌木古船,船底刻满镇尸符——这根本不是普通建筑,而是镇压江底邪祟的镇魂舟,如今却被人改造成了杀人凶器。
“陆离,是你!”书源盯着船头浮现的黑袍身影。陆离摘下斗笠,脸上爬满水草状的纹路:“师弟,你以为风水只能养人?这青冥江下镇压着千年前的水妖,我不过借尸还魂,让它为我所用罢了。”
话音未落,江面上掀起滔天巨浪,无数江豚形状的水煞跃出水面。书源握紧桃木剑,突然想起厢房妇人脚踝的水草——那些水草正是破解煞舟的关键。他冲进厢房,在墙角发现本浸水的手记,记载着建造镇魂舟的秘密:唯有找到最初献祭的孩童怨灵,才能逆转风水。
书源冒着暴雨冲向芦苇荡,在泥泞中挖出座残破的衣冠冢。当他点燃招魂香,上百个孩童虚影从江水中浮现,他们抱着陶制江豚,唱着古老的童谣。童谣声中,镇魂舟开始震颤,陆离的黑袍被撕裂,露出下面腐烂的鱼尾。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书源将桃木剑插入江心,孩童们化作金光没入剑身。镇魂舟轰然炸裂,江水倒灌回河道,乌木碎片中浮出具巨大的骸骨,正是传说中的江底水妖。晨光刺破云层时,水面恢复平静,唯有那座临江宅院彻底沉入江底,只留下空荡荡的地基,诉说着曾经的罪孽。
书源收起罗盘,望着泛着金光的江面。老艄公划着船来接他,船桨搅碎倒影的刹那,书源仿佛又看见陆离的脸在水波中狞笑:“这只是开始......”风掠过耳畔,袖中的罗盘再次发烫,指引着他前往下一个未知的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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