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科长没有食言，他粗暴地将我从座位上拽起，反剪双手，将我带到了一间昏暗的审讯室。我被推搡着按在一张冰冷的椅子上，双手被拷在扶手上。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悬在天花板上，将我的影子拉得扭曲而可怖。
“说吧，你到底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李处长坐在我对面的桌子后，手里拿着王秘书送来的文件，眼神锐利地盯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我知道，现在任何的慌乱和辩解都是徒劳的，反而会加深他们的怀疑。我必须冷静下来，找到脱身的方法。
“李处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孙夏，汪先生的忠实追随者，您是知道的。”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真诚。
“哼，忠实追随者？”李处长冷笑一声，“忠实追随者会去福寿堂抓药，却连抓的是什么药都说不清吗？”
我故作惊讶地反问：“抓药？什么抓药？李处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昨天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在家里休息。”
李处长猛地将手中的文件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我心中一颤，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
“孙夏，你不要再装傻了！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你昨天根本就没有回家，你到底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李处长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我耳边响起，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对策。我知道，现在的情形对我非常不利，我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能打消他们的怀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处长，我……”我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确实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您……”
我深吸一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挣扎和愧疚，低声说道：“李处长，我昨天确实没有回家，但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汪先生的事。我去见了……去见了我的一个远房表妹。”
我注意到李处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他没有打断我，于是我接着说：“我这个表妹命苦，丈夫几年前就去世了，留下她和一个年幼的女儿相依为命。她身体一直不好，最近病情加重，我……我实在不忍心，就偷偷去看了她，还给她送了些钱。”
“你表妹？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李处长追问道。
“她住在法租界，我们很少来往，怕……怕别人说闲话，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别人。”我低下头，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要去福寿堂抓药？你表妹生病，应该去医院啊。”李处长显然不相信我的说辞。
“李处长，您有所不知，我表妹信佛，不愿意去医院，只想吃中药调理。福寿堂的老先生医术高明，所以我就去那里抓了几服药。”为了增加可信度，我还特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这是药方，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李处长接过药方，仔细地看了看，又递给旁边的赵科长，吩咐道：“去，查一下。”
赵科长拿着药方离开了审讯室。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李处长，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我低着头，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蹦出来。
“孙夏，”李处长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紧张地抬起头，“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后果你是知道的。”
“李处长，我以性命担保，我说的句句属实。”我语气坚定地说道，目光直视着李处长，没有丝毫的闪躲。
过了许久，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赵科长回来了，他凑到李处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我看到李处长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挥挥手，示意赵科长出去。
“孙夏，”李处长再次开口，语气中少了之前的凌厉，“这次的事情，我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下不为例！”
我如蒙大赦，连忙点头称是。走出审讯室，我看到王秘书站在走廊的尽头，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我知道，我今天的脱险，多亏了那张事先准备好的假药方，而这张药方，正是夏婉清给我的……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孙夏，等等！”
我转过身，看见刘翻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刘翻译，怎么了？”我故作镇定地问道，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刘翻译走到我面前，将文件递给我，说：“这是你要翻译的日本文件，处长说让你尽快完成。”
我接过文件，翻看了一下，是一份关于日本海军部署的情报。我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翻译好的。”
刘翻译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孙夏，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不容易，但是你要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些谣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刘翻译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之前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今天怎么突然替我说话？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刘翻译，你……”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刘翻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抓紧时间工作吧。”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感激。难道，刘翻译是友非敌？
我回到办公室，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开始翻译文件。这份文件的内容非常重要，关系到我国的国防安全，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出任何差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终于翻译完了最后一行字。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就在这时，赵科长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孙夏，”赵科长脸色凝重，“你跟我来一下，处长要见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我的身份暴露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镇定，跟着赵科长来到了李处长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李处长阴沉着脸坐在办公桌前，钱特务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放大镜，正仔细地观察着什么。
“报告处长，孙夏带到。”赵科长立正说道。
李处长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扫过，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
“孙夏，”李处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钱特务怀疑你翻译的文件有问题，说你可能……”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可能夹带私货。”
我顿时明白了，一定是钱特务在我的翻译稿里发现了什么破绽。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装作不解地问道：“处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翻译的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钱特务冷笑一声，指着桌上的文件说：“你自己看看吧！”
我走上前去，装模作样地仔细查看文件，实际上我的目光却在飞快地搜索着可能引起怀疑的地方。
“你看这里，”钱特务指着文件中的一处说，“你把‘帝国海军’翻译成了‘日本海军’，这明显是在刻意淡化帝国的威严！”
我心中暗骂一声，这个钱特务真是鸡蛋里挑骨头，这也能成为怀疑我的证据？
“钱特务，这只是一个翻译习惯问题，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强作镇定地解释道。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钱特务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王秘书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处长，不好了，出事了！”王秘书焦急地说道，“码头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一批军火被人掉包了！”
李处长闻言，脸色顿时大变，猛地站了起来，怒吼道：“什么？军火被掉包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秘书连忙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李处长，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李处长一把夺过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钱特务也凑过去一起看。我趁着这个机会，不着痕迹地向刘翻译使了个眼色。刘翻译心领神会，走到我身边，低声说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帮你。”
李处长看完文件后，脸色铁青，猛地将文件摔在桌子上，怒吼道：“混蛋！是谁干的？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他转过头，对着钱特务说：“钱特务，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一定要把凶手给我揪出来！”
“是！”钱特务立正敬礼，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李处长又对着赵科长说：“你马上去封锁消息，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泄露出去！”
“是！”赵科长也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李处长、王秘书三人，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孙夏，”李处长突然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你的事情先放一放，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军火的事情查清楚。”
我点了点头，说：“是，处长。”
李处长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轻轻地关上了门。
我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打开窗户，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如果不是王秘书及时出现，我恐怕……
“孙夏，”刘翻译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你没事吧？”
我转过身，看见刘翻译和王秘书正站在我身后，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关切的神情。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感激地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我……”
“嘘……”王秘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这里不安全。”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你先回去工作吧，”刘翻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记住，一切小心。”
我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我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依然非常危险，但我不会放弃，我会继续战斗下去，直到胜利的那一天！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工作。我的内心却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出差去南京，为李处长送一份机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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