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捏着羊皮纸的手指关节泛白，鲜血般的字迹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方才还因盟友加入而升腾的暖意，此刻被这行血字冻成了冰碴。
谁能做到在我们毫无察觉时放信？雷恩的声音像淬了霜的剑，他已站到艾琳身侧，指尖轻轻划过桌面残留的魔力波动，空间魔法，不是普通教会骑士能掌握的。
亨利握紧腰间的长剑，铠甲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立刻去加派守卫，检查所有暗哨——
不必。艾琳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意外。
她盯着众人紧绷的面容：乔治摸着络腮胡皱眉，艾米丽攥着裙摆的手指泛白，贝拉的黑瞳里跳动着审视的幽光。
羊皮纸在她掌心折出细密的褶皱，能避开我们所有人的感知，说明对方要么实力远超我们，要么......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要么就藏在我们中间。
房间里的呼吸声突然轻了。
贝拉最先笑出声，沙哑的嗓音像砂纸擦过石板：小丫头怀疑我？
行啊，用黑魔法测谎术试试？
我倒想看看谁的灵魂沾着教会的屎味。她指尖弹出一缕黑雾，在半空凝成漩涡状的镜面，现在就开始。
艾琳点头，转身看向乔治：老管家，先委屈你。
乔治摘下老花镜，布满皱纹的手按在镜面上。
黑雾突然翻涌成玫瑰色，镜面映出他年轻时在老领主书房当学徒的画面——帮小雷恩藏逃学的木剑，替病重的夫人偷拿过禁果。您看，他浑浊的眼睛弯成月牙，我这把老骨头要是能当间谍，早该被教会绞死十回了。
下一个是亨利。
他解下佩剑放在桌上，掌心贴上镜面时，黑雾骤然大作，竟映出他在骑士团地牢里被烙刑的画面——教会审判官的银鞭抽裂他后背，他咬着牙不肯说出旧主的行踪。他们问雷恩大人的藏身处问了三天，亨利的喉结滚动，我吐了他们一脸血。镜面突然迸出火星，黑雾凝成盾牌形状，这就是答案。
艾米丽红着眼眶上前。
她是领地医院的见习药剂师，手指还沾着药草汁的绿渍。
镜面里浮现的画面让艾琳心口发暖：暴雨夜她背着高烧的农妇翻山越岭，偷偷把自己的口粮分给流浪儿，甚至在艾琳初来领地被质疑时，举着药杵挡在她身前喊艾琳大人是好人。
黑雾化作白鸽扑棱着散开，艾米丽吸了吸鼻子：我...我真的没二心。
最后是安德鲁。
这位金发的年轻牧师从进屋就一直在擦额头的汗，此刻指尖刚碰到镜面，黑雾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像被烫到般缩成一团。
镜面里一片混沌，偶尔闪过零碎的画面：深夜的忏悔室，他对着十字架低语；教会的信鸽从他窗口飞过；还有...艾琳瞳孔骤缩——那是她昨天在会议上提到的新炼金炉设计图，正被他塞进羊皮袋。
安德鲁？艾琳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
牧师猛地缩回手，羊皮手套下的指节泛白：我...我、我只是紧张！
您知道的，我从小最怕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喉结上下滚动，主说过要诚实，但黑魔法是魔鬼的把戏，我、我不该配合的
艾琳盯着他颤抖的尾音，突然笑了：怎么会？
我还想请你帮忙呢。她从实验室抽屉里取出一卷图纸，故意摊开在桌面最显眼的位置，明天要把这台新型蒸汽炉运到北境矿场，你帮我写份祷告词吧？
毕竟...主的荣光也要照拂工业嘛。
安德鲁的睫毛剧烈颤动，扫过图纸时瞳孔微微放大。
深夜，艾琳蹲在领地围墙的阴影里，望着安德鲁的背影消失在树林方向。
她腰间的微型炼金炉微微发烫，炼金术之眼的银纹在眼底流转——他走的不是去教堂的路，也不是去镇里的商道，而是通往迷雾森林深处的禁忌小径。
跟上。雷恩的披风擦过她发梢，像一团沉默的暗影。
月光被云层切割成碎片，密林里的风裹着松脂味钻进衣领。
艾琳的炼金术之眼扫过地面，轻易捕捉到被踩断的荆棘、被蹭掉树皮的树干——安德鲁显然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他们在一座废弃的石制修道院前停住脚步。
藤蔓爬满残缺的十字架，门廊下的火把却烧得正旺。
艾琳眯起眼，炼金术之眼解析出空气里漂浮的微粒：硝石、硫磺、微量的圣水成分——周围埋了触发式魔法陷阱，稍有动静就会引爆炸药，同时释放圣光警报。
退三步，往右偏十五度。她压低声音，从炼金腰带里摸出玻璃试管，这是麻痹药剂，能让生物神经暂时失效三分钟。指尖轻弹，试管精准落在门廊左侧的紫罗兰花丛里，那边有个隐形的魔法阵，触发点在第三块石板下。
雷恩的剑已经出鞘，却在此时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是安德鲁的——那脚步声更沉，带着金属甲胄的轻响。
艾琳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被雷恩按在布满青苔的断墙后，他的披风像张密网裹住两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映出两个教会骑士的轮廓，他们腰间的银质圣徽闪着冷光。
大人说那小丫头最近动静大，其中一个压低声音，得把安德鲁带回去审问，别让他漏了底。
怕什么？另一个嗤笑，就算她查出来又怎样？
等明天矿场的蒸汽炉爆炸，北境的矿工会把她撕成碎片——
话音未落，艾琳感觉雷恩的手臂骤然收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屏住呼吸。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雷恩才松开手，指腹擦过她耳后被墙灰蹭脏的皮肤：走。
回程的路上，艾琳的指尖一直抵着腰间的炼金炉。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图纸在发烫——那是她故意伪造的蒸汽炉设计图，里面藏着会导致爆炸的关键漏洞。
而此刻，教会骑士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他们知道矿场运输计划，知道她的新发明，甚至...
艾琳。雷恩突然停住脚步，月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领地方向有魔法波动。
她猛地抬头。
越过树林的缝隙，能看见领地城堡的塔楼方向闪过一道幽蓝的光——和今天那封血信上的魔力波动，一模一样。
风卷着松针掠过她发间，艾琳摸出怀里的羊皮纸，血字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她突然明白那行警告的意思——不是身边有人背叛，而是你以为的敌人，可能比你想象的更接近。
当两人翻上领地围墙时，书房的窗户正漏出一线光。
艾琳望着自己房间里晃动的影子，突然攥紧了雷恩的手。
明天，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该让某些人，露出真面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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