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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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双大手将自己接住,抬眼一看,竟是师父。

见如此情形,鱼幼薇赶紧自己站稳,向地上望去——刚才绊倒她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之前她去咸宜观祈福时,那个女道长赠给自己的珠串,她震惊得立时睁大的双眼。

温宪将散落的珠子一一拾起来,交还于鱼幼薇手中,鱼幼薇想着回去将珠子重新串起来,可定睛一看,珠子竟摔得满是裂痕,将要碎掉了似的。

这之后,鱼幼薇便一言不发地陪同着,待到题诗会结束,也未说几句话。三人都当她被刚才那一滑倒给吓到了。

待暮色四合,到告别之时,李亿终于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番:“鱼小姐,你没事吧?看你好像惊得不轻。”

“没事没事,今日真是抱歉,让您扫兴了。”她礼貌的应付着,却还是若有所思。尴尬不尴尬也无所谓了,萍水相逢,反正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可她却不知道,她那一句“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深深地烙印在了李亿心中。

待归至温宅,鱼幼薇便将自己关在房中,深深陷入了沉思与纠结。

她往日一惯不相信这些的,可她今日却突然慌了神。隐约记得那时,那女道长对自己说,待珠串断掉……什么……命中注定……表露心迹种种的词语一直在脑中盘旋不定。

她那原话是如何说的?一着急,一慌张,如今怎么也想不出了。

她是说,珠串断掉时,自己会遇到命定的那个人吗?是……那个叫李亿的人?不会吧!可自己在那个时刻,的确撞在了李亿的身上。他们两人那时是那么近。可是他们这才第一天认识啊!

或是,她是要自己在珠串断掉时表露心迹?所以,那个人……一定是之前就认识的。是……师父?

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自己怎么可能向师父说,她喜欢他呢?一定是自己偏心,所以故意将自己引向这个奇怪的方向。

可是,珠串断掉之时,她也确实摔在了师父怀里。

说什么珠串断掉时不要优柔寡断嘛!这种事该怎么当机立断!鱼幼薇苦恼得一股脑地扑在床榻上,抱着被子。

只听“当当当”三声轻柔的叩门声。

“进来吧!我还没睡!”鱼幼薇闻声从床上坐起来,心想着应该是郑嬉来找自己玩闹。

这家伙最近越来越不像话,在温宅总是从白天待到深夜。今日因为被郑夫人扣在家学习女工,而错过了出席题诗会,听说还闹了好一番脾气,肯定是趁着夜色,偷偷溜了出来。

“丫头,你好些了没?”

进来的竟是师父。

“师父,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郑嬉呢。”鱼幼薇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些,却还是遮掩不住的惊诧。

温庭筠见她手里还把玩着那几颗破裂的珠子,问道:“题诗会上就看你不对劲了,尤其是这珠串断掉之后,莫不是这珠串很重要?”

见他问起珠串,鱼幼薇突然严肃了起来。

“师父。”

“嗯?”

“你还记得那时候,在咸宜观吗。你和郑嬉的父亲一道来的那次。”

“记得。”他淡淡地回答,他永远都不会忘。

“师父,和你说这些怪不好意思的……”鱼幼薇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师父。

“快说,你这丫头不告诉师父,师父怎么帮你解决你的困扰?”

“就是……那天,观里有个女道长送了我这珠串,她示意我如若有一天,珠串断裂,我就该伸手抓住我的命定之人……”

“她是这么说的?”温庭筠显然也很惊讶。

“哎呀……就是大体意思啦,她的原话我这一着急,如何也回忆不起来了。”

“那再去问问那个道长不就行了,乖,别担心了,明天师父就带你去。”

“可是我记得那道长还说,天机只可泄露一次之类的话,还说罪过。我想,人家未必能再告诉我一次了……也怪我笨,当时没有当一回事,也不相信好好的珠串能凭空断掉。”

温庭筠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的心里也开始一团浆糊。平时也见过她手上一直佩戴这珠串,从未发生过意外,可巧偏偏今天,珠串却断了。

若真依那道长所说,难道……她的命定之人是李亿?竟是他吗……

是他也未尝不可。他年级尚轻,才貌双全,二人……也未尝不是一双良配。丫头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可是……

可是。

此时屋中这二人各有所思的,一时间空气静谧得只闻得见呼吸声。

温庭筠,你可是长辈,此时不该说点什么吗?

-次日一早。

温庭筠带着鱼幼薇来到了咸宜观,找到了女道长。

“温先生,您来找我,有何贵干?”女道长好像未经历过岁月一般,还是一身灰布袍子。

“道长,您还记得我吗?”鱼幼薇先发了话。

女道长定睛一看,道:“自是记得。看来,你已经表明心迹了?”

鱼幼薇面颊蹭——的红了,暗瞥了一眼温庭筠。

“还未。道长……您可否……”

“那珠串是否真的断裂?”

“是。可是……您可否将那日您告知我的话再知晓我一遍?弟子愚钝,有些忘却了。再加上当日情况特殊,弟子真的有些疑惑了。”

“我曾说过,天机不可露,同一罪过,不可再犯第二次。”

她竟果真不可再说一遍。

鱼幼薇丧气地垂下头。

“道长,那您可否告知,珠串断裂,可是预示着这丫头的姻缘到了?”

“温先生,您二人贫道当日皆有过一面之缘,可否冒昧询问,二人的关系?”

“她是我徒弟。”温庭筠赶紧脱口而出,好像未经半分思考。

“只是如此吗。”

闻女道长如此追问,二人竟都慌了神。

还未等鱼幼薇开口否定,温庭筠便道:“只是如此!”

女道长摇摇头,“罪过,罪过。天机已透露至此。往后,爱莫能助。贫道最后有一忠告,还望温先生往后余生,能给您这个小徒弟,一生周全。”

“我应承过她母亲的,自会给她一生周全。”

“如此便好。一切只当都是不可说的玄机。”女道长仿佛还是一脸的忧怜,却还是转身走开了。

“郑家府邸就在附近,不如你顺路去找郑嬉相与一番。我要去趟花满楼,有新作的词要送去。”温庭筠先开了口,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又要去花满楼?”鱼幼薇一脸不情愿的问。

“嗯。”他只淡淡回答,怕露了破绽。

“师父。”鱼幼薇突然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