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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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光洁结实的胸膛上,赫然一个暗红色的疤痕醒目地映入眼帘,和我胸前中箭的地方一模一样。

“这是……”

陆初棠这才从被我扑倒的惊愕中反应过来,迅速拢起衣襟,红着脸,顾左右而言他:“公主这般对微臣,是要让臣如那传言一般,成了靠着那张脸魅惑公主、在床榻之上、竭尽所能、取悦公主的佞臣吗?”

看着这张光风霁月的脸委屈巴巴的样子,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什么传言?”

“他们都说微臣看着清冷矜贵,其实是帝女曌公主包养的男宠、公主的入幕之宾,有人常看见微臣时常进入曌公主寝宫,寝宫时常传出旖旎之声,说微臣靠着那张脸魅惑公主,在床榻之上,竭尽所能,取悦公主,天亮方才离去……”陆初棠不紧不慢地陈述一遍,竭尽所能,取悦公主这几个字咬的尤重。

“胡说八道!”死去的记忆又开始袭击我的大脑,让人恼怒,“明明没吃到过,硬说我吃了,真让人憋屈!”

陆初棠眼中的惊愕退却,接着笑出了声:“殿下的思维一如既往的跳脱呢。”

说罢逐步靠近,他身上好闻的檀香萦绕在我的鼻腔,撩的人心痒痒。

低哑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难道公主殿下真的舍得让臣成为魅惑主上的乱臣贼子?”

“我自知有负于你一番深情,可你也知晓,我如今还要查出真相,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现今我无法放弃一切与你男欢女爱。”最难消受美人恩,但现在绝不是能风花雪月的时机。

陆初棠急切向前,紧紧搂住我的腰身:“怎会?我的殿下志在天下,胸有鸿鹄,我又怎么会想要殿下为我放弃野心?我只求公主能给微臣一个名分。”

我认真考虑他的话,也认真考量目前的形势。

见我未有回应,陆初棠搂得更紧,我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颤抖和不安:“没有名分也没关系……只要殿下能让微臣随侍左右,请别突然离开,微臣没有公主,真的会活不下去……”

我很震惊,内心也很复杂。

在印象里,陆初棠是冷静的、坚韧执着的人,交代他的事情他会办得利落干净、一丝不苟,我未想到的事情他甚至先于我想到,处理的干干净净。

但朝夕相处十几年,竟一无所知他是如何藏着疯狂偏执的爱意的。

为爱清冷矜贵的他卑微求爱,为爱他不惜颠覆整个王朝,失去目标竟要殉情。

殉情这种事情,我也只在话本上看过,连我的君父、甚至是母后,都从未这般坚定选择过我。

“陆初棠,若我能查出真相手刃仇敌而不死,我们就成亲。往后的路,辛苦爱卿陪我一起走。”不知不觉,陆初棠已经在心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陆初棠喜极而泣,用力点头,搂着我的手怎么也不愿松开。

后来,我随陆初棠回到了府邸。

陆初棠带陆瑾瑜来见我,知晓真相,陆瑾瑜并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我便是欧阳曌。

后来我私下问他为何不惊讶于我的身份,欧阳曌说:“初棠曾告诉我,这世上再无一个人像殿下这般有野心、狡诈、令人着魔的人了,他觉得他要疯了。他拼命走到你的身边,用力很多肮脏的手段,为殿下铲除一切障碍。他觉得他这样的人,配不上他心中的明月,便默默跟随,从未将爱宣之于口。”

欧阳曌转身目光灼灼看我:“可殿下走后,他便真的疯了……开始日日酩酊大醉每夜都要到殿下的陵墓前自言自语,后用刺伤殿下的利剑穿透自己的胸膛,等我赶到的时候险些就救不过来了。后他把那箭头取下,挂在腰间,在府里躺了半年,一言不发,倒也不疯了,可是开始流连樊楼,勾结朝臣,比不疯还可怕。不想他竟是想要和王朝同归于尽,还好殿下您留信告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知道是我,所以我以莺歌的身份入府的时候你便知道我的身份?”我好奇问他。

陆瑾瑜:“初棠从小就是死心眼,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对一件事情有多执着、专注。对感情也如此,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人那么特别呢?除非那个人就是你。开始只是怀疑,毕竟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可当我收到那封信,我便笃定,您回来了。”

“原来如此……”所以那日他见到我,会给我行大礼。

陆瑾瑜突而向我拱手虔诚跪下:“感谢殿下回来,您能活着,寒门子弟便有出路、王朝子民才有希望。”

我扶起陆瑾瑜陆瑾瑜,心中惶恐,也怕愧对他们:“我并没有那么大本事……我也不一定就是你们心目中那样的明君。”

“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其实我心里明白,若非我过于自信,未做好防范,歹人不会刺杀成功;若非我过于理想化,大刀阔斧推行策略,那些门阀世家便不会如此激进!说到底,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所以赔上这条命。”我仔细复盘。

“殿下可后悔?”陆瑾瑜问。

“后悔什么?”

“后悔拼尽全力给寒门子弟铺一条入仕的路。”陆瑾瑜知道,我要成为君主,选择维护世家贵族的权益会更容易些,毕竟对那些人来说,虽不愿让女人登上帝位,可如果能得到更多利益,那便另当别论。

“不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些个世家贵族,吃相愈发难看,把老百姓的路都堵死了、血喝干了,只有重新分配资源,整个王朝才能继续活下去,只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徐徐图之,让他们在睡梦中被干掉。”

陆瑾瑜问:“殿下,您还记得你最初想要成为君主是为什么吗?”

我思绪飘回了我还是孩童的时候,我的母后总是长吁短叹,抑郁成疾,她抱着我说:“曌儿,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曌吗?曌是日月凌空、贵不可言的意思,怀着你的时候我便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如果你是男孩子,你一定成为这片天空之下比日月更耀眼的人,可是你怎么是个女孩子啊。”

我常听宫人说起,我的母亲曾是个活泼开朗、英姿飒爽的贵女,也曾怀揣梦想,做个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将军。

那时的她意气风发,与位门当户对的顾小将军是一桩家喻户晓的美谈,两人从小便定了亲。

可后来顾小将军被派往边疆,而她接到圣旨入了宫门。

刚开始,母亲也与君父也相敬如宾,然几年下来,我的母亲生了卿公主,由于多年未诞下男孩,她常被宫人背后取笑。

盼来盼去又生了我,还是女孩。

自那以后,君父便开始夜夜留连于其他妃嫔宫中,我们有时候接连几个月都见不到君父一面。

母后的君后之位名存实亡,宫中的侍女婢女可随意敷衍,而妃嫔也可随意欺凌我们。

那时我便发誓,一定要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保护我的母后。

后来我的母亲生下了弟弟欧阳智,我们的境遇才稍微好一些。

而我的母亲也把所有的关注和爱都给了他。

我想,如果我是男孩,我的母亲是不是会多爱我一点。

而打我出生,我的性别便不能改变。那么如果我比弟弟更优秀,是不是我的母后就会关注我,于是野心肆意生长。

如果因为我是女孩子,便得不到母亲的关注,如果因为我是女孩子,便要低人一等,这,不合理!

明明那些男人都是女人的裙摆之下出生的,凭什么瞧不起女人,不让女人的裙摆在这世上飞扬,那我便偏要成为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打破他们制订的女人不能称帝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