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荒箐州的风裹挟着砂砾,抽打在楚云轩的斗篷上。
他牵着从山匪手中夺来的老马,沿着干涸的河床缓缓前行。
马背上驮着几袋清水和干粮,都是从劫道者身上搜刮的“战利品”——三日前,一伙蒙面山匪在峡谷隘口拦路,刀刃尚未出鞘,便被因果丝缠成粽子,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求饶。
楚云轩未下杀手,只将他们的兵器熔作铁水,又用烬尘催生荆棘封住山路。此刻他指尖仍残留着银丝灼烧的焦痕,那是因果丝反噬山匪术法时留下的印记。
“穿过这片砾石滩,便是青芦村。”楚云轩展开皱巴巴的羊皮地图,目光落在标注“墟石矿脉”的墨点上。
沧澜大陆以墟石为通货,这种蕴含微量烬息的矿石既能交易物资,也可供低阶修士辅助修炼。但东荒的矿脉早被大宗门垄断,散修与村民只能捡拾矿渣维生。
暮色降临时,他望见远处摇曳的灯火。青芦村依山而建,茅草屋顶在晚风中起伏如浪,本该安宁的村落却弥漫着诡异寂静。村口老槐树上悬着几具尸体,脖颈挂着木牌,血字模糊可辨:
“抗命者死”。
楚云轩瞳孔微缩,因果丝自发从袖口渗出,在掌心凝成一道银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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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村落的刹那,一道黑影从墙角窜出。那是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死死攥住他的衣角:“快走!云隐宗的仙长在祠堂审人,见外人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祠堂方向传来凄厉的哭嚎。楚云轩反手扣住少年手腕,因果丝悄然缠上他的经脉——没有恶意,只有恐惧与绝望。
“带路。”他低声道。
祠堂内火光通明。三名白袍修士高坐供台,脚下跪着十几名村民。为首的中年修士把玩着一枚墟石,冷笑道:“矿洞每日产石三百斤,交到我们手上只剩两百?当云隐宗是善堂么!”
“仙长明鉴!”老村长叩头如捣蒜,“上月地动震塌矿道,实在采不出......”
“聒噪。”中年修士屈指一弹,老村长右臂顿时扭曲成麻花。惨叫声中,修士袖中飞出一柄透明短刃,直取村长咽喉!
铛!
银丝缠住短刃,楚云轩踏步而入。因果丝在祠堂梁柱间交织成网,将村民护在身后。“云隐宗修士强征矿税,与山匪何异?”他声音平静,手中烬尘却凝成一柄银枪。
中年修士眯起眼:“缚丝境也敢逞英雄?给我杀!”
两侧修士身形陡然模糊——云隐宗秘术“雾影遁”发动,瞬息逼近楚云轩两侧。透明短刃刺向肋下,却撞上因果丝编织的护甲。银丝震颤,刃身竟调转方向,反扎入施术者肩膀!
“因果反噬?!”中年修士骇然暴退,袖中甩出七枚符箓,“结阵!”
符箓化作七道锁链缠向楚云轩,每道锁链末端皆附有“噬魂咒”。这是云隐宗对付低阶修士的杀招,一旦被缚,神魂俱灭。
楚云轩却勾起嘴角。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识海中因果丝骤然沸腾,烬尘顺着银丝注入锁链。符箓上的咒文如积雪遇火,顷刻消融。七道锁链倒卷而回,将三名修士捆成蚕蛹。
“你......你究竟是谁!”中年修士挣扎嘶吼。
楚云轩枪尖挑起他腰间的玉牌,上书“云隐外堂执事”。
“带句话给你们宗主,”他碾碎玉牌,“三日内散尽不义之财,否则我亲自上门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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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连夜将楚云轩藏在村尾地窖。少年阿芦攥着半块发霉的饼子,眼睛发亮:“仙长,您真要去云隐宗?”
楚云轩擦拭烬渊枪,枪身映出他眉心的锁形印记。“他们抢走的不仅是墟石,”
他指了指地窖角落的矿篓,“这些矿石掺杂了‘葬门玉珏’的碎片。”
阿芦茫然摇头,楚云轩却心中一凛。白日他用因果丝探查矿篓时,竟感应到与往生门玉珏同源的气息。云隐宗大肆搜刮墟石,恐怕不止为钱财...
次日拂晓,楚云轩按村民所指,潜入云隐宗山门。
宗门建在断崖之上,云雾缭绕间可见亭台楼阁,但所有建筑皆无门窗,外墙布满蜂窝般的孔洞——这正是云隐宗“千窍遁形阵”的根基,修士可借孔洞瞬移突袭。
“倒是省得找路了。”楚云轩轻笑,因果丝如蛛网般铺开。每根银丝末端粘附烬尘,一旦触碰阵法节点,便会引爆。
他踏入正殿广场的刹那,警钟轰鸣。数十道透明人影从孔洞射出,短刃如雨点般袭来!
“来得好。”楚云轩闭目凝神。因果丝在识海中勾勒出所有攻击轨迹,烬尘随银丝流动,在身前凝成一面棱镜。
噗!噗!噗!
短刃刺入镜面,却在因果逆转下调转方向。惨叫声中,偷袭者被自己的兵刃贯穿。楚云轩踏步上前,枪尖点地:“让宗主出来。”
“狂妄!”一声厉喝从穹顶传来。云隐宗主踏雾现身,手中握着一柄琉璃短杖,“区区缚丝境,真当云隐宗无人?”
短杖挥动,整座山门的孔洞同时喷出黑雾。雾气中浮现无数透明人影,每一道都散发着洞明境的气息!
楚云轩深吸一口气,胸口锁形印记骤然发烫。
无烬之体,开!
银丝暴涨,楚云轩的境界强行攀升至化形境。他左掌虚握,烬尘凝成玄鸟冲天而起;右手银枪化作游龙,所过之处黑雾尽散。
云隐宗主瞳孔骤缩:“无烬之体?你是葬门的人!”
琉璃短杖炸裂,宗主身形融入雾中。千窍遁形阵全力运转,整个广场化作虚实交织的迷宫。
“雕虫小技。”楚云轩冷笑。因果丝刺入地面,顺着阵法脉络逆向追溯。某一刻,他忽然朝虚空刺出一枪——
“啊!”
云隐宗主从雾中跌出,肩头插着烬渊枪。枪身缠绕的因果丝正疯狂抽取他的记忆。
“原来如此......”楚云轩眯起眼。宗主记忆中,鬼盟黑袍女子曾来访,以十枚“篡命珏”换取云隐宗搜集玉珏碎片。那些掺杂在墟石中的碎片,此刻正藏在后山禁地。
他震碎宗主丹田,转身走向禁地。身后忽然传来破空声——
三支透明箭矢穿透黑雾,直取后心!
楚云轩未回头,玄鸟清啼一声,箭矢便在空中崩解。禁地石门轰然开启,成堆的墟石中,一枚青铜残片正泛着幽光......
楚云轩踏入云隐宗后山禁地,潮湿的岩壁上爬满发光的苔藓,映得青铜残片上的纹路忽明忽暗。
他伸手欲取,一道阴冷的笑声突然从背后传来:“无烬之体果然嗅觉敏锐,可惜终究是只雏鸟。”
黑袍女子从阴影中走出,身旁跟着一名赤膊壮汉。那人浑身缠绕锁链,额头生着第三只竖瞳,瞳孔中流转着暗红血光——是鬼盟“血瞳使”,专门猎杀失控的无烬之体。
“交出玉珏碎片,或许能留你全尸。”黑袍女子指尖把玩着骨笛,笛孔中渗出丝丝黑雾。
楚云轩冷笑,烬渊枪横扫,因果丝如银蛇般扑向二人。
血瞳使却咧嘴一笑,锁链骤然绷直,竟将银丝绞成碎末,“小子,无烬之体暴走前,你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战斗一触即发。血瞳使的锁链如活物般游走,每一击都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压;黑袍女子的骨笛音波化作万千毒蜂,专攻神识。
楚云轩以因果丝织成护网,烬尘凝成玄鸟护体,却仍被逼得节节败退。左肩被锁链洞穿的伤口不断渗出银尘,这是力量透支的征兆。
“不能死在这里......”他咬破舌尖,鲜血混着烬尘溅在锁形印记上。无烬之体彻底暴走!
银丝炸裂,楚云轩双目赤金,皮肤寸寸龟裂。他一枪刺穿血瞳使的竖瞳,反手扯断黑袍女子半截衣袖,露出她小臂上狰狞的鬼面刺青。
但代价是惨重的——他的右臂结晶化,意识开始模糊。借着最后一丝清明,他引爆因果丝,借反冲力撞碎岩壁,坠入山涧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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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轩在河滩醒来时,暴雨倾盆。他折断几根泪斑竹,这种灵竹遇水不腐,是造筏的上佳材料。削去竹枝时,他发现竹节中空处蓄着“竹髓”——清凉甘甜的汁液能暂缓结晶化的蔓延。
他用因果丝将七根泪斑竹捆成筏,丝线穿梭如织,在竹节关键处打上“连环扣”。这种绳结源于荒黎镇老渔夫的技艺,受力越紧越牢固。
最后,他将烬尘注入竹筏首尾,银纹如血管般蔓延,木筏竟泛起淡淡青光,逆流而上时如游鱼般灵巧。
墟烬之力驱动下,木筏日夜疾行。第三日黄昏,他望见临沭城高耸的箭楼——城墙以“沉星岩”砌成,这种矿石能吸收墟烬之息,是抵御烬潮的重要屏障。
沧澜大陆修士修行,离不开丹药辅佐。低阶“养气丹”稳脉固魂,中阶“化劫散”抵御雷火,高阶“轮回丸”甚至能重塑肉身。炼丹师地位尊崇,但九成丹方被大宗门垄断,散修只能从黑市淘换劣质药散。
楚云轩踏入“百草阁”时,药香扑鼻。
柜台上陈列着琉璃瓶,标签写着“回春丹”(止血生肌)、“凝神膏”(修复神识)、“破障丸”(短暂提升境界)。
掌柜是名独眼老者,瞥见他袖口的血渍,嗤笑道:“小友要买‘续命丹’?十枚上品墟石,不二价。”
楚云轩抛出一袋矿篓中捡的玉珏碎片:“用这个抵。”
老者捏起碎片,独眼骤然瞪大——这是“青玉珏”残片,能入药炼制“窥天丹”,价值远超寻常墟石。他慌忙堆笑:“贵客稍候,老朽这就取‘九转还魂散’来......”
……
楚云轩包下城南客栈的天字房。吞下丹药后,他盘坐调息,内视经脉:因果丝多处断裂,烬海干涸见底,右臂结晶已蔓延至手肘。
最棘手的是神识损伤——血瞳使的锁链带有“噬魂咒”,记忆星辰蒙上了一层血雾。
窗外忽然传来铃铛声。
一名头戴斗笠的卖药郎沿街叫卖:“祖传‘洗髓汤’,祛烬化煞——”
楚云轩瞳孔一缩。那人斗笠下露出一角黑袍,袖口绣着鬼面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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