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浮舍。”
这位怪人的出现让我本就平淡无奇的生活出现了一点涟漪,当你发现还有人比你还怪的时候,你不知不觉就感觉自己和其他同学没什么两样,怪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最奇怪的那个。
我现在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观察这个比我还怪的人。
他上课总是闭着眼睛,手也藏在桌底下,很难不让人以为他在打瞌睡,可是每次老师提问他都对答如流,老师也只好随他去了,毕竟他的成绩也排在中上游,而且我怀疑他闭着眼睛根本没在睡觉,而是属于怪人特有的听课方式。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其他同学三三两两的爬桌子上。
“子桑同学,你现在有空吗?”我更加确定他没在睡觉了,因为正常人打瞌睡不可能把腰挺那么直。
“叫我浮舍就行了。”似乎是预料到我会过来,他自然的睁眼微笑道。
“你的名字……还真符合你的人设。”
“很怪是吧,可能是我师父不会起名字吧。”
“你师父?”我抓住了一个关键点问道“你说的是类似于武侠小说或者网游里的门派吗?”
他摇了摇头问道“端木离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吗?”
“除夕夜那天在小区花坛那里的是你吧,你也住那个小区吗?”
“并不是,我只是去办事,我住在伏灵山。”
“伏灵山?”关于这座山我有印象的就是它是市区周边最高的一座山,高得有些不自然,因为其它的山脉和它比起来就像是巨人和蚂蚁,完全是两个极端,就只有它鹤立鸡群,而且这座山唯一有点名气的就是山顶是平坦的一个平面,就好像被人用剑削平一样,这座山半山腰就耸入云端,山顶好像还有一个道观,但是不怎么出名,好像是叫九玄观……
“你还真是道士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中二病呢……”我笑道。
“你平时都住道观里?那你上学怎么办,你在市区里肯定有住的地方吧。”
他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从小一直住观里,市区虽然有房子,但我很少去。”
“那你父母能同意吗?这不合理吧。”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师父收留了我,道号也是师父给的,可能是父母还来不及给我取名字就去世的缘故,我一直都叫浮舍。”
他用极其平淡的话语说出了极震撼的内容,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我消化完他话里的内容,他又闭上了双眼,仿佛老僧入定般,其实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可是我觉得再聊下去就不礼貌了。
生物课上,老师在讲台上讲物种起源,这本应该是我最感兴趣的课,可是我却罕见的在发呆,我不明白,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是怎么能把失去双亲说得如此平淡,就好像其他人谈论下节课是什么课一样,因为我自幼孤僻的性格,我可以很好的从其他人的神态语言动作感受出他们大概的情绪,而这位叫子桑浮舍的同学,说出那些话时,我甚至感觉不到他有一丁点儿的情绪波动。
我突然感觉我正常多了且很合群。
“喂,端木离……”
有人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后排的阮翰,别人都开玩笑说他是软汉其实他长得人高马大,感觉可以把我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来,他也是经常抄我作业的混子之一……
“我看见你下课了去找那个怪人聊天了?”
“怪人说的是……子桑浮舍?”我疑惑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名字就挺怪的……也不是说他名字不好,反正我这种粗人是无法鉴赏,关键是我感觉他身旁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你懂的!”
“我懂什么?他除了上课奇怪以外还挺好说话的。”我说道。
“我一靠近他就感觉到一种危机感,具体形容不出来,就好像杀气一样的。”阮翰低着头小声说。
“啥玩意就杀气了?你不是体育生嘛,难道你还怕他?”我开玩笑说道。
“阮翰你在哪嘀咕什么?”这时台上的老师开口了,阮翰马上把头缩回去了假装认真看书。
“端木离你回答一下,人类是如何进化到今天这样的吧。”老师提问了我一个简单的问题,毕竟刚刚大家都看到了我和阮翰在讲话,老师也不好不管我。
“根据达尔文进化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今的人类是由森林古猿进化而来……”
下课了,同学们都三三两两的去食堂吃饭,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并没有小说里写的那样,好学生为了成绩连下午饭也不去吃,我所在的班级也是属于尖子班,班里也没有所谓的为了学习不吃饭的学生,当然除了子桑浮舍,他就一直闭目养神,从下午第一节课就开始了。
我吃完饭就回教室了,教室里除了回来的比较早的学生在看书做题外,就只有子桑浮舍一个人端坐在那,和我出门时没有什么变化。
“浮舍,你不去吃饭吗?”我走过去问道。
“我还不饿,等饿了再去吃吧。”他说道。
“可是我听说,你中午也没回家吃饭,一直坐在教室里吧,你下午也不吃撑得住晚自习吗?”
“没事,我撑得住。”
很明显他也不想多说,我也不会自讨没趣,摊了摊手我就回自己座位了。
晚自习是名副其实的晚自习,没有老师在教室,如果有问题可以去办公室问,同学们都自觉的看书刷题,除了以阮翰为首的混子在无所事事外,还有就是发呆的我,我这可不是什么青少年普遍发的青春呆,而是在思考,这位浮舍同学不吃饭也就罢了,他住伏灵山顶的九玄观,那里离市区可是有30多里,而且洛城市区面积也很大,他晚上真的要回伏灵山吗?那一来一回他也不用睡觉了。
“叮铃铃~”在我的胡思乱想中,晚自习结束了,晚上八点半我准时出校门,正寻思着要不要做点宵夜我看见了子桑浮舍,他一个人沿着绿荫小道朝着公园的方向走过去,本来我看到了也没什么,应该自己走自己的才对,可是我却鬼使神差得跟在了他后面,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可能是他白天的话和行为给了我极大的震撼还有好奇,毕竟那时我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那会想那么多,好奇就要探究到底……
走到公园附近,我看到子桑浮舍坐在公园里小湖边的椅子上,公园其实挺美的,可是大晚上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坐那,要不是知道他是谁,我可不敢过去。
“端木离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静坐不动的子桑浮舍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着实给我下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是我?你不是没睁眼吗?”
“人体能接收信息的器官有很多,接收方式就更多了,并不是只有眼睛可以接收信息。”
他说完看着我一脸懵的样子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从校门口开始就跟着我了,所以我特地在这里等你,看看你有什么事。”
“呃……那个就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我把关于他如何往返于学校和伏灵山这件事告诉了他,还有一些其他的疑惑。
“我确实每天都会回观里,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我是骑车来上学的。”然后他指了指公园外停车点上的电动车。
“啊?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都是走路来的,就像电影里的大侠一样,一步就是十米开外……”我尴尬得笑了笑。
“那你的电动车怎么骑到山上去的?”
“不骑上去,我都是在山脚的小卖铺里充电的,上山我走一会就到了。”
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好像个傻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能骑车为什么还要走路……
“还有就是给你道个歉。”我说。
“道什么歉?”
“关于你父母的事我很抱歉。”
“这个不要紧,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那你其他亲人呢,他们都不管你吗?”
到目前为止,我始终认为他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上学,去山上做什么道士,才多大就要归隐山林,以后不会也要当道士吧,他不成家立业了吗,如果是我老爸知道了肯定不同意。
他朝着夜空看了一眼,对我说“站着不累吗,坐吧。”
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石桌上还有白天老人下棋时因为太用力留下的印记。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他给我讲了他为什么会被道观里的老道士收留,还有就是他的其他亲人的事。
他的奶奶在生下他父亲之后就去世了,当时是战争年代,他爷爷参军卫国,不久后就牺牲在了异国的土地上。那时的人们很穷,吃不饱,穿不暖,他父亲失去双亲,但是从小吃着百家饭长大,长大后也做了几笔买卖回馈乡里,后来在朋友介绍下认识了他母亲,结婚没多久就参军了,在一次特殊行动中牺牲了。
他的外公和外婆都是公安系统里的,后来毒品猖獗,外公被调到了缉毒组工作,在一次全国范围的打击毒品行动中他外公牺牲了,外婆退下来之后不久得了重病,也去世了。留下他母亲还有两个哥哥,他外公的警号被保留了下来,他大舅继承了这个警号成为了缉毒警,牺牲了。他二舅继承了这个警号成为了缉毒警,牺牲了。他母亲也继承了这个警号,在生下他几个月后,一次行动中牺牲了……
十几分钟后,我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少年,他用极其简单的话语就描述了两代人的一生,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两代人平凡但又壮烈的一生在他平淡的话语下栩栩如生……
“真是满门忠烈啊~”我不禁感叹道。“那时你还小吧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我问道。
他告诉我,他母亲牺牲后,政府是做了妥善安排的,要把他送到福利院,他以后的生活费,学费,各种花销政府都承担了,就在他进入福利院的五年后,五岁的他跑了出来,可能是里面的生活压抑他太久了,也可能是他想记忆中的那个家了,他回忆着脑海里不多的片段找着回家的路,后来他理所应当的迷路了,傍晚的时候他说就是在这个公园,他蹲在草地上看着天空,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老人身穿打满补丁的袍子,也坐在这儿看着天空。
他当时还小,但也觉得奇怪,他就走过去问
“老爷爷,你在看什么呀?”
“小娃娃你又在看什么?”
“我在看星星,福利院老师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小娃娃你是在找你爸妈变成的星星吗?”
“哇,老爷爷你好厉害,你可以帮我找一下吗,天上的星星太多了,我不知道哪一颗是我爸爸妈妈。”
“当然可以,你的要求太简单了,但是在此之前,我还得先找到我的星星。”
“你也在找你爸爸妈妈吗?”
“呵呵呵,小娃娃真有趣,我啊,找的是属于我自己的星星。”
“你骗人,老师说只有人死了才会变成星星。”
“哈哈哈,你老师说得也没错,人总是会死的吧,那么既然人终有一死,那么属于我的星星应该早就存在了不是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那如果我帮你找到了你的星星,你是不是就可以帮我找到爸爸妈妈的星星?”
“我不仅可以帮你找到爸爸妈妈的星星,我还可以让你摸到他们变成的星星。”
“真的!那一言为定,骗人的是小狗。”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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