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缘合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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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黄药师,驾舟出海后,本是向南行驶,想要去看看五礁岛周边的情况。然而刚走了半天,便被一艘小船追了上来,船上有几位兵丁大声呼喝,询问他的来路去向。

黄药师很是诧异,忙对着他们敷衍一番,说自己是舟山人士,此次是泛舟去普陀山游玩,现在打算回家的。好在兵丁并未深究,只是嘱咐他附近已列为军事禁区,让他赶紧回家,便放了他过去。

此后他又接连遇到官府的巡查船只,费了不少力气才摆脱它们。又行一阵,几艘军舰结成阵势从他一侧经过。首舰甲板之上满布官兵,头前站着两人,一人顶盔穿甲,像是军官;另一人穿着黑衣劲装,像是武林人士。两人正在指手画脚,相对说话。

在舰队经过黄药师的小船时,黑衣人转过头来,一对大眼正好瞥到黄药师身上,黄药师此时也在注目于他,一时间四目相对,如四盏大灯互照,两人心下同时一惊:“这人是谁?好精深的修为!”然而船行甚快,未容两人深思,舰队已与小船彼此错过,离得远了。

黄药师心想:“看这架势,官府已经在周边海域布下了天罗地网,五礁岛是绝对不能去了,我还是去舟山,看能否探听一些有用的消息。”想到这里,他将船头转向西北,往舟山本岛的方向驶去。

这一次的行程却顺利得多,等到天色近晚,他便来到舟山码头,停船上岸,他先是四处闲逛,发现街上已经贴了公文,上面说本地盐帮乃是丐帮同党,二者皆与明教勾结,意图谋反,特发此公文追捕叛逆,有知情者可以举报,一旦属实必有重赏云云。

黄药师看得十分气闷:“丐帮怎会和明教这等逆贼勾结,官府为了构陷良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看罢公文,又往舟山南部区域走去。因为张圆通曾告诉过他,那里有一座茶楼,是盐帮的一个联络基地。

行不多时,黄药师在一条大街的街角处,找到了这家“会友茶楼”,等他挑帘进入,便有伙计前来招呼,问他:“客官要饮什么茶?要不要点心?”

黄药师一语不发,径自在大堂东南角的一张桌子前坐了,取来桌上的茶壶茶碗,先将茶壶放在桌子西北角,又把三个杯子一字排开,摆在茶壶后面,与后者形成九十度直角,然后方道:“我口渴了,你看着来吧!”

伙计一见之下,认出这是本帮的秘密联络信号“斜月三星”,当即色变,小声道:“请问合字(哥哥)如何称呼?”

黄药师道:“是排琴(兄弟)。”

伙计忙转身奔赴里屋。过了一会儿,一位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来到黄药师桌前,拱手道:“这位小兄弟看着很面生,不知是哪里人士?”

黄药师道:“不要废话了,我是替一个朋友来打探消息的,你们这里究竟如何了?”

掌柜忙扭头四顾,然后方小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去里面。”然后引领黄药师进入里屋,又推开一个柜子,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门户来。

掌柜直接踏进门户,黄药师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踏入。等到进去后他才发现,里面是一条甬道,两侧墙壁上挂着灯笼,石头阶梯曲折向下,不知通向哪里。掌柜和黄药师一前一后,走了大约一刻钟,来到一处很大、很亮堂的屋子里。而屋内的十余道视线,也落在了黄药师身上。

黄药师当即抽出腰间洞箫,后退两步,背靠门户,然后用很警惕地眼神打量这些人。

只见这些人分坐左右两列,呈雁翅形状排开。左列上首位置坐着一位灰衣中年人,正在闭目养神;旁边是一位白衣美貌少女,腰间悬挂长剑,用炯炯地眼神盯着他;右列上首则坐着一位黑衣精壮的汉子,紧挨着他的是一位长脸少年,身穿葛布短衫,两人眼中都蕴藏警惕之色,注目打量他。还有一些人,都是短衫劲装打扮,腰间背后,带着各种兵器,坐在左右下首位置,均用凶恶的眼神看着他。

在屋内上首的中间主位,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丑汉,他穿着半新不旧打着补丁的褐色衣裳,腰间插着一支碧绿竹棒,正用审视的目光盯住黄药师。

坐在右列上首的黑衣壮汉指着黄药师,冲掌柜发话道:“老李,这位朋友是谁?”

黄药师不待掌柜说话,已然持箫行礼道:“在下黄药师,是受朋友所托,帮他们探听消息,联络自己人的。”

上首位的丑汉忽道:“你说你叫黄药师?”

黄药师道:“不错,你听说过我?”

丑汉嘴唇扇动片刻,方道:“不,没有。”他没有在意周围人奇怪的目光,以及黄药师变红的脸色,道:“你继续说。你的朋友是谁?他们为何要你到这里来?”

黄药师定了定神,将心中不快压下,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感觉眼前丑汉神色间似乎蕴藏极大威仪,便好似一只虎王坐在那里,令人不得不心怀敬畏,有问必答。

他答道:“托我来此的朋友有三个人,其中一位是丐帮钱帮主的夫人……”他刚说到这里,便觉眼前影子一闪,肩膀一疼,定睛看时,却是那位丑汉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面前,双手如两只铁钳,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期期艾艾道:“你……你说什么?”

此时室内众人也哗然起来,右列的长脸少年颤声道:“师……师娘!”黑衣壮汉更是哈哈笑道:“这才叫吉人自有天相!”

黄药师大惊,当即便想反抗丑汉,挣脱他的双手,不想周身却连一点劲道都使不出来,好似体内已被一道锁链牢牢锁住。

丑汉兴奋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黄药师涨红的面色,忙放开双手,道:“小兄弟,对不住!我太激动了,我真该死!不过请你千万要告诉我,小茹……就是我的夫人,她到底在哪儿?她还平安罢?”

黄药师一经摆脱束缚,本来已退至甬道中,打算逃走,听到这话却愣在当地,道:“你的夫人?请问你是?”

丑汉道:“我就是丐帮帮主,钱海!”

黄药师“哎呀”一声,道:“原来是钱帮主!您竟在这里,真是巧极了!”心中则道:“如此高深的功夫,这样丑陋的面容,大约是不会错了。”忙对其行礼。

钱海令人准备椅子,就放在自己旁边,然后拉着黄药师入座,为他介绍在场众人,其中白衣美貌少女是独孤雪,长脸少年是鲁有脚,黑衣壮汉是张大有,而当介绍到灰衣中年人时,钱海以郑重的语气道:“这是一位了不起的前辈高人,真名已经久不用了,其名号乃是独孤求败。”

黄药师听了,讶然望向灰衣中年人,起身抱拳道:“晚辈黄药师,拜见独孤前辈!”

独孤求败闭着眼睛,并不出声,直到身旁独孤雪悄悄推了他一下,他才淡淡“嗯”了一声。

黄药师暗道:“好大的架子!”他也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当即也不再客气,“哼”了一声,自顾落座,不再看独孤求败一眼。

钱海顾不得理会黄药师的小动作,忙问他道:“黄少侠,我夫人现在在哪儿?她如今怎么样?还有谁和她在一起?”

黄药师道:“尊夫人就在我的桃花岛做客,此外还有张圆通,洪七兄两位,他们现下在一起。”说着便将自己如何在海上遇见三人,一番彼此试探下弄清彼此身份,然后自己请他们在桃花岛做客,又受他们请托,来此处打探消息的情况都说了一遍。末了他道:“我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来此处探消息,不想却遇到了钱帮主,这可真是好极了。请钱帮主随我去桃花岛,到时便可与尊夫人团聚了。”

钱海道:“原来如此,多亏了黄小兄弟,我的夫人,我的徒弟,还有我丐帮的重要元老,才能侥幸逃脱一难!黄小兄弟,请受我一拜!”说罢站起身来,冲着黄药师深深一躬。

黄药师忙起身相扶,道:“钱帮主,你这是折煞我了。我辈侠义道,见人危难,岂有不救之理?就算他们不是丐帮的人,只是平民百姓,我看见他们落难,也定会出手!”

钱海将礼节认真行完,方抬头笑道:“黄小兄弟高义!”又转头对张大有道:“张帮主,你现下能否准备船只,让咱们几人一起去桃花岛?”

张大有听闻林小茹三人大难未死,尤其是自己叔叔还好好活着,也是十分欢喜,忙道:“帮主,这并不难。只是如今风声甚紧,咱们只能趁夜色,驾小船出海,好在路途并不甚远,近两天海上风浪也不甚大,应当无事。”

钱海道:“好,既然这样,张帮主,你这就去准备,咱们先吃饭,然后今晚出发!”

一语既出,室内人人响应,只有独孤求败霍然睁眼,眼中射出一缕精芒,令在场众人只觉得浑身一冷,不自觉的渐渐息声。

独孤求败缓缓道:“钱帮主,如今你找到了自己人,危机已过,我和侄女就不再叨扰了,告辞!”说罢站起身来。

钱海忙道:“独孤先生这是怎么话说?我还有很多事要仰仗先生相助,万望先生能够留下!”

独孤求败却是理都未理他,拔腿要走,却被独孤雪拦下,后者柔声道:“大伯,您就留下帮帮钱大哥吧,他如今真的很难……”

独孤求败“嘿”了一声,道:“你还为他着想?他明明就……”

独孤雪忙道:“大伯!”眼中满含恳求之色。

独孤求败不禁叹了口气,重新坐下,闭上双目。独孤雪瞥了钱海一眼,也在独孤求败身旁缓缓坐下。

钱海咳嗽一声,道:“独孤先生和独孤姑娘肯留下相助,这好极了!”顿了顿,又对黄药师道:“黄小兄弟,我们都不认识去桃花岛的路,到时就麻烦你引路了。只是黑夜中路途不易辨认,需要你辛苦一些。”

黄药师笑道:“没问题。别说黑夜,就是闭着眼,我也能找到去桃花岛的路。”

钱海听了,这才放心。此时盐帮帮众已摆好桌椅,拿来做好的饭菜。大家团团围坐在桌旁吃饭,打算养精蓄锐,等到张大有备好船只,便一起出发前往桃花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