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肿胀的眼睛透过绷带的缝隙,死死盯着高启强那张写满“诚意”的脸,又扫了一眼那篮象征着“补偿”的昂贵水果。
水果鲜艳欲滴,护士那声“猪头”的嗤笑却在耳边尖锐地回响。
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意味,抬了起来,轻轻摆了摆
动作牵扯着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疼,但他毫不在意。
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不……不用这些。”
高启强脸上谦逊温和的笑容微微一滞,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如同平静的湖面下掠过一丝警觉的暗影。
他身体微微前倾,姿态依旧恭敬,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那……侯局长的意思是?”
侯亮平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搅动。
他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凝聚起残存的意志。
肿胀的眼睛死死锁住高启强,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淬毒的寒意,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病房里:
“我……要祁同伟……和叶小萱……死!”
空气瞬间凝固了。
高启强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
那副谦和儒雅的面具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他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如同针尖,难以置信地、死死地钉在侯亮平那张被绷带包裹、只露出疯狂眼神的脸上。
祁同伟?
汉东省公安厅厅长?
叶小萱?
那个背景深不可测的女人?
让这两个人……死?
几秒钟的绝对死寂,病房里只剩下侯亮平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和镇痛泵液体滴落的微弱声响。
高启强脸上的震惊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凝重和冰冷。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腰,双手在身前无声地抬起。
掌心相合,十指并拢,如同古寺中虔诚的香客面对金身佛像。
“侯局长……”
他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玉盘上,清晰、冰冷、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疏离与决绝。
“您太看得起我高启强,也太看得起我这小小的强盛集团了。”
他保持着那副双手合十的谦卑姿态,微微欠身,脸上甚至重新浮现出一丝近乎悲悯的、佛龛里菩萨般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如刀:
“我们就是一群做点小生意的本分人,遵纪守法,和气生财。
您说的事……那是泼天的大业,是要拿命去填的窟窿。
我们这点家底,这点胆子,实在是……玩不起,也赔不起。”
他微微摇头,合十的双手轻轻晃动了一下,动作充满了无奈和不容商量的拒绝。
“侯局长您大人大量,另请高明吧。”
侯亮平那只没受伤的手猛地攥紧了身下洁白的床单!
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巨大的愤怒和被蔑视的屈辱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轰然炸开!
他死死盯着高启强那张挂着谦卑假笑的脸,那双合十的手在他眼中如同最恶毒的嘲讽!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咆,肿胀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怨毒光芒!
“呵……呵呵……”
嘶哑破碎的笑声从他绷带下的嘴里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高启强……你……跟我玩这套?”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牵扯得腹部的加压带都发出绷紧的嘶鸣。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威胁和最后疯狂的赌注。
“玩不起?赔不起?那……你强盛集团……能比京都钟家……还硬?!”
高启强那双合十的手,如同冰冷的佛龛,将侯亮平最后抛出的、裹挟着钟家名号的威胁稳稳地供奉其中。
他脸上那副悲悯谦卑的笑容纹丝不动,镜片后的目光却锐利如刀,清晰地切割着侯亮平最后的疯狂。
“钟家?”
高启强的声音依旧平缓,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谈论遥远星辰的疏离感。
他微微侧头,姿态放松而自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侯局长,京都钟老,那是天上的云。
我们强盛集团,只是京海旧厂街爬出来的泥腿子,求个安稳温饱罢了。
云泥之别,不敢高攀,更不敢妄议。”
他轻轻放下合十的双手,动作流畅自然,如同拂去一丝尘埃。
“您用钟家来压我,就像用金砖去砸地上的蚂蚁,蚂蚁不懂金砖的分量,只觉着碍事。”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在侯亮平最敏感脆弱的神经上!
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死死攥着身下的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发出惨白的咯吱声,全身的伤口在极致的愤怒下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高启强这看似谦卑的回应,比最恶毒的辱骂更让他抓狂!
这分明是把他侯亮平,连同他最后依仗的钟家名头,都当成了不值一提、甚至惹人厌烦的垃圾!
“你——!”
侯亮平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肿胀绷带下的脸因愤怒而剧烈扭曲,试图坐起来,腹部的剧痛却让他猛地抽搐,又重重跌回病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额角伤口渗出的新鲜血迹迅速染红了绷带边缘。
无能狂怒!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词的滋味!
像一头被拔光了牙齿、堵在铁笼里的困兽,只能徒劳地咆哮!
“高启强!”
他嘶哑地咆哮着,声音因剧痛和暴怒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别……别跟我装傻充愣!祁同伟……他是什么人?
是条闻到血腥味就能追到阎王殿的恶狼!
他早就盯上京海了!盯上你白金汉了!
你以为……他搞垮了我……下一个会放过谁?你强盛集团……能比叶辰还硬?!”
他搬出了在塔寨说服林耀东的那套说辞,试图点燃高启强心中的恐惧之火。
他死死盯着高启强的脸,期待看到一丝动摇,一丝被戳中痛处的惊慌。
高启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近乎怜悯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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