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老旧小区的黄昏里，惊飞了楼下梧桐树上归巢的倦鸟。
叶家那扇普通的、贴着褪色福字的墨绿色防盗门，在暴力冲击下猛地向内弹开，门锁的金属碎片四溅，狠狠撞在玄关的墙壁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门后墙上挂着的那个朴素的木质相框，被这巨大的震动波及，“哐当”一声砸落在地。玻璃镜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一道狰狞的裂口，恰好横贯过照片中央那个穿着旧式警服、笑容温和而略显青涩的年轻男人——叶辰的嘴角。
照片里，他一手搂着妻子柳如烟，一手抱着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小萱萱，背景是龙国南方某个小公园的葱茏绿意。那是十年前，一个普通治安员对未来生活最平凡的憧憬。
柳如烟正端着刚炒好的一盘青菜，小心翼翼地从狭窄的厨房走向客厅的小饭桌。
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玻璃碎裂声让她浑身剧颤，手中的白瓷碗脱手而出，“啪嚓”一声脆响，摔得四分五裂！翠绿的青菜和油亮的汤汁泼溅开来，有几滴不偏不倚，溅在了侯亮平那双刚刚踏上玄关、一尘不染的锃亮黑色皮鞋尖上。
她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僵立在满地狼藉和四溢的菜香中。
眼睛瞪得极大，茫然地看着门口如同潮水般涌进来的、穿着藏青色制服的不速之客。
为首那个男人，肩章上的银星在昏暗的玄关灯下闪着冰冷的光，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漠和……不加掩饰的恶意。
“你们…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柳如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惊骇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反贪局？她一个普通家庭主妇，丈夫失踪十年，女儿只是个基层小公务员，怎么会招惹上反贪局？
没有人回答她。
下一秒，让她更加魂飞魄散的一幕出现了。
陆亦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脸色紧绷，眼神复杂，侧身让开。紧接着，两个高大的反贪局行动队员，一左一右，几乎是半拖半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小萱——！！！”
柳如烟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她的女儿！
她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
此刻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出了血痕，眼神涣散失焦，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
最刺眼的是她那双纤细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副冰冷、闪着寒光的——手铐！手铐边缘，还能看到磨破皮肉渗出的、已经半干涸的暗红血迹！
“妈……”叶小萱看到母亲，眼泪瞬间决堤，刚想哭喊，却被身后的队员猛地用力一推，踉跄着差点摔倒，只剩下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侯亮平无视眼前这如同生离死别的一幕，他面无表情地踏过地上的碎瓷片和狼藉的青菜，油污沾上他昂贵的鞋尖也毫不在意。
他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站定，然后，用一种近乎表演般的姿态，从上衣内袋里缓缓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手腕一抖，“唰”地一声展开，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如烟！”侯亮平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渲染的、不容置疑的官方威严，响彻在这间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二居室里：
“看清楚了！这是汉东省反贪总局签发的搜查令！编号：HDA-0615-特批！”
他特意将“特批”两个字咬得极重，纸张右下角，那枚鲜红得刺眼的“特急”印章和钟正国一个心腹副手的签名龙飞凤舞，力透纸背——这正是他凭借老丈人通天关系，在短短几小时内违规加急弄到手的尚方宝剑！
“你女儿叶小萱！”侯亮平的手猛地指向被铐着、瑟瑟发抖的叶小萱，如同在法庭上宣判死刑：
“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涉嫌收受境外不明资金！初步怀疑其行为已严重危害国家安全！现依法对叶小萱本人住所，也就是这里，进行全面搜查！任何人不得阻挠！否则，以妨碍公务罪论处！”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柳如烟的心脏。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危害国家安全？
这些可怕的字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劈头盖脸砸向这个与世无争、只求平安度日的普通妇人。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全靠扶着旁边一张旧木椅的靠背才勉强站稳。
女儿绝望的眼神，女婿冰冷残酷的宣判，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了她的灵魂。
“搜！”侯亮平根本不给柳如烟任何消化或质疑的时间，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下令！
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亲手挖掘出的、足以震惊汉东甚至震动京城的滔天罪证！
这，将是他侯亮平履新后最耀眼的勋章，更是他狠狠扇在祁同伟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行动队员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迅速分散开来，扑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翻箱倒柜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如同暴风骤雨。
抽屉被粗暴地拉开，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倾倒在地上；
衣柜门被猛地拽开，衣服被一件件扯出来乱扔；
床板被掀开，床垫被划破……粗暴、高效、毫不留情。
这个原本虽然简陋却温馨整洁的家，瞬间变得如同飓风过境，一片狼藉。柳如烟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女儿珍藏的点点滴滴——老照片、小萱萱的奖状、叶辰留下的几件旧衣服……像垃圾一样被扫落、践踏，巨大的屈辱和心痛让她浑身发抖，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
“报告侯局！”一个年轻队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从叶小萱的卧室里传出来。他手里捧着一个打开的、印着卡通图案的饼干铁盒，里面赫然是几沓码放整齐的、用银行封条捆扎好的百元大钞！“在嫌疑人床底储物盒内，发现大量现金！初步估计超过二十万！”
侯亮平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眼中闪烁着“果然如此”的得意光芒。这只是开胃小菜！
很快，更多的报告声此起彼伏：
“报告！书房书架夹层发现异常！”
“报告！壁柜后方有暗格！”
“报告！阳台杂物堆下发现可疑木箱！”
当这些所谓的“可疑物品”被一件件抬到客厅中央时，巨大的反差让所有在场的反贪局人员，包括陆亦可，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客厅狭窄的空间里，瞬间被堆满了与这个普通家庭格格不入的“赃物”。几幅尺寸巨大的油画被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画框是厚重的、镶嵌着金箔的巴洛克风格，画布上是笔触细腻、色彩浓烈、充满了异域风情的风景或人物肖像，落款都是些拗口的、只在顶级拍卖行名录上出现过的名字！
几尊大小不一、造型各异的雕塑被摆放在地上——有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古希腊风格青铜战士；有神情悲悯、细腻到发丝都清晰可见的大理石圣母像；甚至还有一尊半人高的、用整块乌木雕刻而成的、充满神秘图腾意味的非洲酋长像！
这些艺术品，每一件都散发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和令人咋舌的艺术价值，其奢华与精美程度，与叶家那刷着廉价白漆的墙壁、铺着塑料地板的简陋地面、以及角落那张掉了漆的折叠饭桌，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天堂与地狱般的巨大反差！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直观的、无声的“罪证”！
侯亮平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这堆金光闪闪、艺术气息浓郁的战利品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一尊约半米高的、仿制古希腊时期风格的大理石女性雕塑上。
雕塑线条流畅优美，面容安详，但不知为何，那双空洞的眼睛在客厅惨白的日光灯下，似乎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来人！”侯亮平的声音带着一种即将揭开最终谜底的亢奋和不容置疑，“拿个硬点的东西过来！”他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近乎残忍的光芒。
一名队员立刻递过来一把沉重的羊角锤。
侯亮平接过锤子，掂量了一下，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更加兴奋。他不再犹豫，在柳如烟和叶小萱绝望的注视下，在陆亦可骤然收缩的瞳孔倒映中，高高举起铁锤，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尊精美的大理石雕塑的腹部，狠狠砸了下去！
“哐当——！！！”
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巨响！坚硬的大理石在重击下应声破裂，碎片四溅！然而，预想中的石粉弥漫并未出现。破裂的雕像内部，露出的并非实心石料，而是一个掏空的空间！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伴随着哗啦啦的、如同金币流淌般的悦耳声响——
成捆！成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散发着崭新油墨气息的！
印着本杰明·富兰克林头像的！百元美钞！！！
如同金色的瀑布，又像决堤的洪水，从破裂的雕像腹部汹涌而出！
瞬间淹没了地板上的碎瓷片和狼藉的杂物！
在日光灯下，反射出令人眩晕的、铺天盖地的、象征着绝对财富的绿色光芒！
“哈哈哈哈哈哈——！”侯亮平看着脚下这片由美钞汇成的“绿洲”，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发出了志得意满的、近乎癫狂的大笑！
他指着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叶小萱和摇摇欲坠的柳如烟，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扭曲变形：
“人赃俱获！铁证如山！叶小萱！柳如烟！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这满屋子的洋垃圾，还有这绿油油的美钞！不是勾结境外，出卖国家，还能是什么？！！”
他狂笑着，弯腰随手抓起一把散落的美钞，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滑落，像在欣赏最美丽的战利品。
他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心思去注意，在那些同样被抬出来的、尚未拆封的巨大油画厚重画框的夹层深处，在乌木雕像底座特制的暗格里，几张薄如蝉翼、印着复杂卫星轨道图和精密元件结构、标注着“北斗-天宫协同”字样的特种纸，正静静地沉睡在黑暗里，等待着被错误开启的毁灭时刻。
那是叶辰与龙国高层之间，用生命和忠诚守护的、关乎未来的绝密。而此刻，它们正暴露在侯亮平这头被贪婪和权欲蒙蔽了双眼的凶兽爪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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