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疯狂撞钟的侯亮平!

换源:

  汉东省府大院深处,一栋独门独户的小楼灯火通明,像一枚精心擦拭的勋章,镶嵌在权力织就的锦缎上。

侯亮平的奥迪A6碾过光滑如镜的柏油路面,无声地滑入车库。

车门打开,隔绝了外界夏夜的燠热与蝉鸣,扑面而来的是中央空调恒定输出的、带着昂贵香氛的凉风,还有钟家宅邸特有的、混合着红木家具和高级皮革的沉静气息。

他扯了扯被汗微微濡湿的领口,藏青色的反贪局局长制服此刻像一副沉重的铠甲,肩章上的银星在玄关暖黄的壁灯下,也失去了白日里咄咄逼人的寒芒,显得有些疲惫。

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亮平!”

一个带着甜腻热切的声音如同柔软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侯亮平甚至没来得及换鞋,一股浓郁的迪奥真我香水味便裹挟着一个温软的身体扑进了他怀里。

钟小艾穿着一身丝质的酒红色睡袍,领口开得恰到好处,露出精致的锁骨。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妆容未卸,精心描画的眼线微微上挑,此刻盈满了毫不掩饰的思念和某种更深层、更赤裸的渴望。

她像无骨的藤蔓,双臂紧紧环住侯亮平的脖颈,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喷洒在他的耳根和颈侧。

“怎么才回来?想死我了!”

她的声音黏腻得能拉出丝来,尾音带着刻意的娇嗔,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背脊上游走。

侯亮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一股混合着疲惫和生理性反胃的腻烦感涌上喉咙,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太熟悉这信号了。

今天这碗“公粮”,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他脸上迅速堆起一个近乎完美的、带着宠溺和歉意的笑容,手臂也环住妻子纤细的腰肢,掌心感受着丝滑睡袍下温热的肌肤,声音刻意放得低沉温柔:

“局里有点棘手的事,刚处理完。这不就赶紧回来了吗?我也想你,小艾。”

最后一个称呼,他咬得格外亲昵。

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尖锐地嘲笑着:

凤凰男!吃软饭的!

靠着“撞钟”的本事才爬进这金丝笼的!

这个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每一次踏进这个家门、每一次面对钟小艾不加掩饰的索取时,都会清晰地响起。

他厌恶这声音,更厌恶这声音揭示的、他无法否认的事实——他侯亮平能有今天,能坐上反贪局长的位置,能对着祁同伟之流颐指气使,靠的从来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才华,而是眼前这个女人和她背后那个叫钟正国的庞然大物。

他唯一能牢牢抓住的“核心竞争力”,就是这副还算耐用的皮囊和在床上把这位钟家大小姐伺候舒服的“本事”。

“累了吧?先去洗洗?”

钟小艾仰起脸,手指暧昧地划过他的喉结,眼神里的暗示赤裸裸得如同燃烧的火焰。

“好,等我。”

侯亮平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安抚的吻,动作娴熟地抽身,仿佛完成了一个规定动作,转身走向浴室。身后,钟小艾倚着玄关的雕花隔断,目光如同实质般黏在他的背影上,带着欣赏猎物般的满足。

……

主卧的灯光被调成了暧昧的暖橘色。

巨大的落地窗帘严丝合缝地垂落,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空气里弥漫着情欲过后的浓烈气息和高级香氛残留的尾调。

侯亮平赤着上身靠在宽大的真皮床头,额发被汗水濡湿,几缕贴在额角。

他胸膛微微起伏,闭着眼,努力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呼吸和身体深处那阵被过度掏空后的虚乏感。

钟小艾则像一只慵懒餍足的猫,蜷在他身侧,脸颊贴着他汗湿的胸膛,手指无意识地在他紧实的腹肌上画着圈,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红晕。

短暂的沉默后,侯亮平睁开了眼。眼底的疲惫被一种刻意点燃的、属于征服者的兴奋光芒取代。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却刻意透出掌控一切的得意:

“小艾,知道吗?我在汉东的第一把火,马上就要烧起来了!烧得旺旺的!”

钟小艾慵懒地抬起眼皮,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果然被勾起了兴趣:

“哦?什么火?快说说!”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分享战利品般的期待。

侯亮平精神一振,身体也微微坐直了些。

他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述,刻意渲染着每一个细节:

如何在堆积如山的报告中敏锐地锁定那个不起眼的叶小萱;

如何发现那三百万美金惊天巨款的异常;

如何力排众议(他隐去了陆亦可的劝阻),果断下令抓捕;如何在公安厅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如神兵天降般带走嫌疑人;

特别是,如何在叶家那个破旧的小房子里,慧眼如炬地识破了伪装的艺术品,一锤子砸出价值数千万的、如山的美金罪证!

他描述着自己如何面对叶小萱母女的哭喊和狡辩,如何义正词严地戳穿她们的谎言,如何在那如山铁证面前,将她们的罪名牢牢钉死!

“……你是没看到那场面,小艾!”

侯亮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脸上是混合着亢奋和冷酷的红光:

“那个小秘书,还有她那个装晕倒的妈,那副绝望的样子!人赃俱获!铁证如山!谁也翻不了案!这就是一颗深埋在公安系统内部的毒瘤,被我侯亮平亲手挖了出来!这案子一旦坐实,就是间谍罪!惊天大案!祁同伟那个老小子,我看他这次怎么交代!他管的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难辞其咎!”

他唾沫横飞,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充满英雄主义色彩的故事里,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力挽狂澜、洞察秋毫的孤胆英雄。

叶小萱的冤屈,柳如烟的昏厥,那被踩碎的照片,还有禁闭室里无尽的黑暗,在他口中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反派应有的狼狈。

钟小艾安静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那种欣赏自家猎犬叼回肥美猎物的满意笑容。直到侯亮平说完,她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明天的早餐:

“嗯,干得漂亮,亮平。我就知道你能行。”

她顿了顿,指尖在他胸膛上点了点,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感,“不过啊,这种案子,关键还是要看‘明面上的东西’够不够硬。你这砸出来的美金,就是最硬的铁证!有了这个,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你放心,我爸那边,我会去打招呼的。证据链做实,舆论风向引导好,该升职升职,该表彰表彰。有他老人家在,汉东这潭水再深,你也能趟平了!想怎么进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在侯亮平刚刚膨胀起来的自尊心上!

刚刚还沉浸在“孤胆英雄”幻梦中的侯亮平,脸上的亢奋和得意瞬间凝固,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一股被轻视、被工具化的巨大屈辱感,混合着积压已久的怨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猛地侧过头,看向依偎在怀里的妻子。那张妆容精致、带着慵懒满足的脸,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戴着华丽面具的债主!

她轻描淡写的话语,将他所有精心策划、所有自诩的“能力”和“功劳”,都归结于那该死的“明面上的东西”和她背后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

仿佛他侯亮平,只是一个依附于钟家权势、靠着裙带关系才能耀武扬威的傀儡!一个只会“撞钟”的玩物!

“钟小艾!”

侯亮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受伤的自尊,猛地坐直了身体,胸膛剧烈起伏,“在你眼里,我侯亮平就是这种人?!就是靠着你爸的关系才走到今天的废物?!”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我告诉你!今天这个案子,从发现线索到锁定目标,再到抓捕、搜查、人赃俱获!全都是我侯亮平靠着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判断、自己的手段,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靠的是我自己的本事!跟你爸有什么关系?!没有他钟正国,我侯亮平一样能行!”

他吼得声嘶力竭,仿佛要证明什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藏在他灵魂深处那个“凤凰男”的烙印,此刻被钟小艾无意(或有心?)的话语彻底灼痛,暴露无遗。

钟小艾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和随即涌上来的、被冒犯的不悦。

她柳眉微蹙,看着眼前这个赤红着眼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男人,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厌烦。

但她没有发作,只是收敛了笑容,语气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安抚,更带着居高临下的敲打:

“亮平,你激动什么?我说错了吗?有证据,有我爸的关系保驾护航,这不是事半功倍?何必非要撇那么清?你靠自己?没有我爸,你能坐上这个位置?能这么顺利在汉东开局?别犯傻了。”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铁钳,再次狠狠夹住了侯亮平脆弱的自尊。

那“撇清”二字,像刀子一样剜心。

一股狂暴的、混合着被戳穿的羞愤和无处发泄的征服欲,如同失控的野火,瞬间席卷了侯亮平的理智!

他死死盯着钟小艾那张冷淡下来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脸,白天在叶家、在审讯室里积累的暴戾和掌控一切的权力快感,在这一刻找到了畸形的宣泄口!

去他的证据!去他的关系!他要的是征服!

是让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这个时刻提醒他出身和依附的女人,彻底臣服!

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