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港岛中环。
街道车水马龙,正值午休高峰。
车辆的鸣笛声此起彼伏,人行道上挤满了步履匆匆的上班族。
总警司黄志诚的座驾,在车流中平稳行驶。
目的地是警署。
他轻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嘴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昨天在洪兴总堂的“立威”之举,他此刻回想起来,依旧觉得畅快。
在他看来,蒋天赐那种乳臭未干的小辈,只要自己亮出总警司的身份,稍加敲打,必然会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他甚至能想象出蒋天赐那惊惶失措的表情。
这份自得,让他忽略了车窗外一些不寻常的平静。
他的车子不疾不徐,驶过一个交通异常繁忙的十字路口。
红灯亮起。
车辆缓缓停下。
街角阴影处,一个戴着深色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动作不紧不慢,显得异常镇定。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遥控器。
手指轻轻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钮。
几乎在同一瞬间。
一股毁灭性的力量,从黄志诚座驾的底盘猛然爆发。
早已被精密安装在那里的遥控汽车炸弹,被精准引爆。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仿佛九天之上落下的惊雷,狠狠砸在繁华都市的心脏。
整个路口的所有声响,刹那间被这恐怖的爆炸声吞没。
黄志诚的座驾,连同他那不可一世的傲慢,被一团骤然膨胀、冲天而起的巨大火球瞬间吞噬。
橘红色的火焰夹杂着浓黑的烟柱,翻滚着向天空咆哮。
狂暴无比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手,将那辆坚固的汽车撕扯成了无数燃烧的金属碎片。
碎片裹挟着火焰,向四面八方高速飞溅。
周围数辆等待红灯的汽车,车窗玻璃在冲击波的肆虐下,同时应声震碎。
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玻璃碴如冰雹般散落一地。
上一秒还沉浸在权力带来的满足感中的总警司黄志诚,连一声惊呼,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他的意识,他的生命,便在那团炽热的烈焰中化为了焦炭。
尸骨无存。
只余下空气中弥漫的焦臭。
繁忙喧嚣的路口,在爆炸发生的刹那,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
这死寂仅仅持续了数秒。
随即,被无尽的恐慌与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声彻底取代。
行人抱头鼠窜。
司机们惊恐地弃车而逃。
整个中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总警司当街被炸死。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引爆的核弹。
迅速在港岛警界掀起滔天巨浪。
在高层中引发了剧烈的震荡。
其带来的冲击与恐慌,甚至远远超过了之前和连胜社团的覆灭。
那次是江湖帮派内斗。
这次,性质截然不同。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江湖仇杀。
这是对整个港岛执法体系最赤裸裸的挑衅。
是对港府管治权威的最直接宣战。
O记代总警司陆启昌得到消息时,手里的咖啡杯重重摔在地上,碎裂一地。
他双眼瞬间布满血丝,赤红一片。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
他亲自带队。
紧急调集了数百名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
警笛呼啸,划破了港岛午后的宁静。
数十辆警车风驰电掣,目标直指洪兴总堂。
很快,洪兴总堂被围得水泄不通。
黑压压的警察,将那栋象征着洪兴势力的建筑,变成了孤岛。
空气中充满了肃杀与紧张的气氛。
陆启昌咬着牙,面沉如水,他想立刻强行闯入搜查。
他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令的瞬间。
一排身穿剪裁合体的名贵西装,手提黑色公文包的男人,从总堂侧门走出,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们神情冷静,目光锐利。
为首的一名中年律师,语气平稳地开口。
他冷静地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展示在陆启昌眼前。
“陆警官,我们是蒋天赐先生的代表律师。”
“在没有确凿证据与合法搜查令的情况下,你们无权进入我的当事人蒋天赐先生的私人产业。”
“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非法骚扰。我们保留追究的权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标尺,量度着法律的界限。
“让蒋天赐给我滚出来!”
陆启昌胸膛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洪兴总堂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声音嘶哑地怒吼。
吼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总堂那扇厚重华丽的雕花大门,在万众瞩目下,缓缓打开了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吱呀一声,格外刺耳。
蒋天赐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休闲服,与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嘴里悠闲地叼着一根粗大的雪茄。
雪茄前端的红光,在略显阴暗的门缝后明明灭灭。
他隔着那道冰冷的铁闸门,看向外面神色狰狞的陆启昌。
脸上露出一副全然无辜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困惑。
他对着陆启昌,懒洋洋地摊了摊手。
“阿Sir,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兴师动众的,找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他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跟街坊邻居打招呼。
询问今天天气如何。
这份从容,这份淡定,深深刺痛了陆启昌。
“黄志诚是你杀的!”
陆启昌死死地盯着他。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眼神如刀,恨不得将蒋天赐生吞活剥。
“黄志诚?”
蒋天赐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哪个黄Sir啊?警队那么多姓黄的阿Sir,你指的是哪一位?”
他顿了顿,像是努力回忆。
随即,他恍然大悟般轻哦一声。
“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昨天下午,来我公司这里耀武扬威,大发官威的那位黄总警司啊?”
“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快就升职加薪,惊动这么多人来恭贺?”
他的话语,充满了戏谑与嘲讽。
“你!”
陆启昌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腰间的手枪,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怒火,蠢蠢欲动。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拔枪的冲动。
“阿Sir,稍安勿躁。”
蒋天赐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玩味起来。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俗话说得好,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讲。”
“你这样指控我,可是要有证据的。”
他眼神扫过陆启昌身后那些严阵以待的警察,没有丝毫畏惧。
“我昨天一整天,都待在公司总部处理公务。公司上下几百个员工,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港府每年都应该给我颁发良好市民奖才对。”
“你现在这样空口白牙地污蔑我一个良好市民,我会感到很困扰。”
“我的律师团队,很可能会代表我,向法庭控告你诽谤。”
说完,他不再看陆启昌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潇洒地转身。
雪茄的烟雾在他身后拉出一道淡淡的轨迹。
他留给陆启昌一个极度嚣张,极度蔑视的背影。
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地,带着沉闷的声响,彻底关上。
严丝合缝。
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门外,只剩下陆启昌。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永远无法再次打开的大门。
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他气得浑身剧烈颤抖。
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然而,他却又无可奈何。
他心中无比清楚,凶手,一定是他。
除了蒋天赐,港岛没有人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胆量,有这个能力,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报复一名总警司。
但他没有证据。
一丝一毫的直接证据都没有。
这种无法无天的嚣张。
这种冷血残忍的狠辣。
这种将法律玩弄于股掌之上,视规则如无物的从容。
让陆启昌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力。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这恐惧并非来自蒋天赐个人,而是来自他所代表的那种,可以轻易践踏秩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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