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近半小时的“闲聊”中,陆丰已经将Mary的心理状态彻底摸透。
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脸上那抹温和的笑容,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骤然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刀锋般的锐利。
审讯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变得稀薄而凝重。
他的眼神不再是闲聊时的温吞,而是化作了两柄无形的手术刀,仿佛能精准地剖开血肉,直抵人心最脆弱的深处。
“Mary。”
陆丰的声音也随之改变,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像桌面一样冰冷坚硬。
“你为韩琛付出了这么多,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没有激起巨大的浪花,却让那潭死水泛起了无法平静的圈圈涟漪。
“你什么意思?”
Mary的心脏猛地一抽,那是一种被毒蛇盯上,从脊椎骨窜起的寒意。
一股浓烈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了她。
陆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时间在沉默中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黄志成,已经扛不住了。”
陆丰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吐得极慢,极清晰,如同千斤重的巨石,一块块砸向Mary刚刚勉强建立的心理防线。
“为了减刑,他告诉我们,所有的事情,都是韩琛在背后指使的。”
Mary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撇了一下。
这个答案,似乎还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甚至有一丝荒谬的“理所当然”感。
但陆丰接下来的话,却彻底粉碎了她的所有侥幸。
“甚至……”
陆丰刻意停顿了一下,将那份档案袋推到桌子中央,目光却死死锁住Mary的眼睛。
“他还提供了一份录音,证明你和他早就私下合谋,准备架空韩琛,等时机成熟就取而代之。”
“你胡说!”
这几个字几乎是冲口而出。
Mary的情绪瞬间被点燃,身体猛地前倾,双手拍在桌面上。
这不仅仅是污蔑,这是对她一生信念的践踏,是对她所有付出的最大侮辱。
“我胡说?”
陆丰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慢条斯理地从档案袋里抽出几张冲洗出来的照片,动作优雅,却带着致命的压迫感。
他没有将照片直接扔过去,而是一张一张,用指尖轻轻推到Mary的面前。
照片上,是黄志成与一个身形、发型都酷似Mary的女子。
拍摄的地点是一家高级酒店的门口。
拍摄的角度极其刁钻,光线昏暗,女子的脸部有些模糊,但那暧昧的距离,黄志成搭在她肩上的手,两人凑在一起低语的姿态,无一不在诉说着一段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
“这是我们找到的‘证据’。”
陆丰的声音低沉下来,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像毒蛇在耳边吐信。
“你说,如果韩琛看到了这些……”
他顿了顿,让Mary有足够的时间去想象那个画面。
“……他是会相信你这个陪他出生入死的枕边人,还是会相信一个总督察拿出来的‘铁证’?”
“他那种多疑的性格,你比我清楚。”
陆丰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在她内心最深、最痛的恐惧之上。
被韩琛误解。
被韩琛怀疑。
最终,被那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无情地抛弃。
这种结局对她而言,比直接被判死刑还要痛苦一万倍。
“不……不是的……”
Mary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她拼命摇头,仿佛这样就能否定眼前的一切。
“阿琛他……他不会相信的……他知道我……”
她的话语变得语无伦次,眼神开始慌乱地四处飘移,不敢再看陆丰的眼睛,也不敢再看桌上的照片。
她引以为傲的冷静与镇定,在“背叛”这两个字面前,被击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他会的!”
陆丰的身体也随之向前,步步紧逼,声音压得更低,如同魔鬼在她耳边的低语。
“他只会觉得,你和黄志成一起出卖了他!”
“他现在自身难保,焦头烂额,只会毫不犹豫地把你当成一个弃子,一个可以让他脱身的棋子,狠狠地扔出来!”
“他甚至会亲手杀了你,来向所有人证明,他清理了门户!”
最后一句话,如同最凶狠的重锤,彻底击碎了Mary所有的幻想。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韩琛处理叛徒时的冷酷与决绝。
那份冷酷,她曾以为永远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
“不!不是我!”
“我没有背叛阿琛!我没有!”
在陆丰这套摧枯拉朽,不留任何余地的心理攻势下,Mary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是向警察证明。
而是向韩琛证明。
她必须洗清自己“背叛”的罪名,她不能让韩琛误会她。
她像一个在洪流中即将被淹死的人,不管不顾地抓住了她能想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抬起头,满脸泪水,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的哭喊声,喊出了那个足以震动整个警队的惊天秘密:
“不是阿琛的错!”
“是黄志成!是他教我的!”
“是他教我杀了倪坤!”
一语既出,满室皆惊。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审讯室外,单向玻璃后的陆启昌等人,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骇然。
而审讯室内,陆丰的眼中,一道璀璨的精光一闪而过。
他知道。
他赢了。
赢得了这场无声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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