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政公署的雷霆一击,快、准、狠。
雷美珍被强行拘捕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整个警队内部掀起了滔天巨浪。
陆丰刚刚下达的“七日之约”,那份燃烧着整个西九龙重案组战意的军令状,瞬间变成了一个冰冷的笑话。
西九龙总区总部,重案A组的办公室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躁的味道,是隔夜的咖啡、燃尽的香烟与无声愤怒的混合物。
往日里警员们来回穿梭、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的喧嚣景象,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没有人工作。
有的警员双眼通红,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雷美珍身着警服的旧照片。
有的则反复拆卸、擦拭着自己的配枪,冰冷的金属似乎能带给他们一丝虚幻的慰藉。
他们的最高指挥官,那位带领他们出生入死,屡破奇案的“雷龙”,在上班的路上,像一个犯人一样被带走了。
这不仅是对雷美珍个人的羞辱,更是对整个西九龙重案组,乃至整个警队尊严的公然践踏。
按照纪律程序,在廉政公署正式起诉前,警队内部必须先对雷美珍进行内部审查。
这是一个流程,也是一块遮羞布。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块布,已经遮不住任何东西了。
警队总部,一间没有窗户的内部审查室。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将一切都映照得毫无血色。
几位来自内部调查科的高级警官,坐在长桌的一侧,面色凝重如铁。
他们的对面,只坐着雷美珍一个人。
这位纵横警界十数年的铁娘子,一夜未眠。
她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眼眶下有淡淡的黑影,但她的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她的双手平静地放在桌上,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坦然地迎接着对面几位“自己人”审视的目光。
“雷Sir,我们现在不是在法庭上,这扇门外面,也没有记者。”
一名警司率先开口,声音刻意放缓,试图营造一种内部沟通的氛围。
“我们是自己人。”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力。
“处长办公室的电话,已经快被各界媒体打爆了。我们需要知道真相,一个能对外面有所交代的真相。你和连浩东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美珍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自嘲的弧度。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沙哑的声音在冰冷的审查室里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承认。”
两个字,让在场所有警官的心都沉了下去。
“为了让关键证人出庭,指证湾仔双尸案的真凶。”
她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像是在复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案卷。
“我确实和连浩东方面有过接触。”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细节,眼神变得复杂。
“并且在口头上,默许了他们用一些‘江湖规矩’,去‘说服’那位关键证人,让他能鼓起勇气站上法庭。”
“这是我的失职。”
她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定了性,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怯懦,只有属于一名高级警官的担当。
“我愿意为此,接受警队的一切纪律处分。”
审查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通风口在发出轻微的嗡鸣。
突然,雷美珍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锋芒。
“但我可以对着我这身警服发誓!”
“我雷美珍,从未收过黑社会一分一毫的黑钱!”
“所谓的‘利益输送’,纯属污蔑!”
“这是对我人格与职业操守的无耻栽赃!”
她的坦然承认,像一把双刃剑,斩断了谣言,却也证实了廉署手中那段录音并非空穴来风。
这个结果,让整个警队在与廉署的公开对峙中,瞬间陷入了法理和舆论上的双重被动。
所有人都相信雷美珍的职业操守,相信她绝不可能贪腐。
可是在廉政公署那根高高举起的“程序正义”大棒之下,“与黑社会成员有过灰色交易”这个事实,就像一个无法洗刷的污点。
它让警队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西九龙重案A组。
办公室里凝固的空气,终于被点燃了。
“岂有此理!”
一名年轻警员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猛地站起,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铁皮文件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雷Sir是为了破案!是为了让杀人犯坐牢才这么做的!现在倒好,她要被当成罪犯来审!”
“那帮廉署的狗杂种!”
另一名老警员咬牙切齿地低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们就知道躲在办公室里搞我们这些一线卖命的!有本事让他们自己去城寨抓人啊!看他们敢不敢!”
愤怒。
憋屈。
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比让他们赤手空拳去面对持枪的悍匪,还要难受百倍。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上司,那个曾经带领他们出生入死、雷厉风行的“雷龙”,就要这样被当成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被钉在耻辱柱上。
而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名警员默默地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声音低沉而绝望。
“完了……”
“她承认了‘接触’,在廉署那帮人的眼里,在所有市民的眼里,这就等同于‘勾结’。”
“程序上,我们已经输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办公室内最后一点燃烧的怒火,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灰烬。
整个重案A组,乃至整个警队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跌入了谷底。
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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