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塘枪神”这四个字,仿佛一夜之间长了翅膀,飞遍了警队的每一个角落。
陆丰立下的功劳太大,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瓦解了一个穷凶极恶的悍匪团伙。
他却出奇地低调。
面对蜂拥而至的媒体,他一概拒绝采访。
上司递过来的嘉奖令,他平静收下,没有半句多余的感言。
他依旧穿着那身军装,做着自己的巡逻工作,仿佛那场撼动全港的惊天枪战,不过是职业生涯中一个不值一提的微小插曲。
警署里的气氛却悄然改变。
同僚们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同事关系,里面混杂了敬畏,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
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在他们眼中已经变得高深莫测,无法看透。
这天深夜,观塘的街区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霓虹灯闪烁着疲惫的光。
陆丰驾驶着警车,在一条偏僻的后巷缓速巡逻。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巷子深处,刺耳的引擎轰鸣与暴戾的叫骂声猛地撕裂了夜的寂静。
一道刺眼的车灯光柱扫过,照亮了一副狰狞的画面。
七八个手持水管、砍刀的古惑仔,正状若疯癫地追砍一个瘦削的身影。
那身影在围攻中左冲右突,动作异常敏捷,显然有些身手。
可双拳难敌四手。
他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每躲过一刀,都显得狼狈不堪。
是陈永仁!
陆丰的眼神瞬间凝固,瞳孔中迸射出冰冷的寒意。
他没有丝毫犹豫,右脚猛地将油门踩到了底。
“呜——!”
警车的引擎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整个车身向前悍然冲去,钢铁铸就的躯体裹挟着无可匹敌的冲击力,直直撞向那群古惑仔。
那群古惑仔前一秒还凶神恶煞,下一秒,在骤然亮起的警灯与咆哮而至的钢铁怪物面前,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惊叫着,咒骂着,纷纷作鸟兽散,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
陆丰一把推开车门跳下。
他没有去看那些逃窜的喽啰,径直走到陈永仁身边,抓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他拖进了警车的副驾驶座。
“撑住!”
警车呼啸着,迅速驶离这片弥漫着血腥气的现场。
车厢内,劫后余生的陈永仁,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彻底断裂。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口,鼻腔里充满了车内那股熟悉的,代表着绝对“安全”的气息。
两行滚烫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像个迷路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嚎啕大哭。
两年卧底生涯所受的委屈、惊恐、绝望与压抑,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尽数倾泻。
“我每天都提心吊胆,不是在被人砍,就是走在去被人砍的路上!”
“我被人用酒瓶砸头,血流了半边脸,我不敢去医院!”
“我被人用烟头烫在手臂上,还要笑着说多谢大佬!”
“我连一个安稳觉都不敢睡死,生怕在梦里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的情绪彻底崩溃,枯瘦的拳头用力捶打着车窗,声音嘶哑地控诉着那个将他推入地狱的人。
“我好几次都差点死了,真的就差一点!我打电话给黄Sir求支援,他根本就不接!”
“他说,要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说,这是一个卧底的基本素养!他让我自己解决!”
“他根本没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不是警察,我们就是他养的一条狗,一条随时可以为了他的功劳去死的狗!”
陆丰静静地听着,没有出言安慰。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惨白,坚硬的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他的胸膛深处熊熊燃起,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早就知道黄志成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他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这已经不是在办案。
这是在草菅人命!
“他不是在办案。”
陆丰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这么做,背后一定有鬼,他在利用你们的命,去换他自己的东西。”
陈永仁撕心裂肺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愣愣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错愕,看着陆丰那张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冷峻的侧脸。
陆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将车稳稳地停在路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干练沉稳的声音。
是已经晋升为O记督察的阿力。
“阿力,是我。”
陆丰的声音里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冰冷又平静。
“帮我查个人,总督察,黄志成。”
“把他给我盯死了,我要知道他每天见了谁,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明白!”
电话那头的阿力没有多问半句为什么,干脆利落地应下。
挂掉电话,陆丰抬起头,看向车窗外灯火沉沦的城市,眼中杀机毕现。
黄志成,你这条盘踞在警队的蛀虫。
你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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