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港岛，黄竹坑警察学校。
最终模拟实战考核的监控室内，空气凝固，压抑得仿佛能挤出水来。
看着自己面前的学员们，都挤满了屏息凝神的教官。
他们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同一个身影上。
屏幕上，那道身影在错综复杂的巷战环境中，如同一只最敏捷的猎豹，又似一缕捉摸不定的青烟。
他的每一次移动都冷静得可怕。
他的每一次判断都精准到毫厘。
这与周围其他屏幕中那些手忙脚乱、声嘶力竭、甚至已经“阵亡”的学员，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砰！”
一声轻微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
最后一发猩红的训练弹，带着死亡的呼啸，精准无误地射入了最后一个假想匪徒模型的眉心。
靶心处的红灯骤然亮起。
电子计分器上的数字如同失控的野马般疯狂向上跳动。
最终，它停留在一个足以让整个警校震动的历史记录上。
“搞定了。”
陈清轻轻吹了吹手中训练手枪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轻松写意的微笑，仿佛刚才完成的不是一场打破纪录的考核，而仅仅是一次随意的热身。
“这……这他妈的是怪物吗？”
一名头发花白、在警校执教超过二十年的资深教官，下意识地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镜片后的双眼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甚至怀疑是计分器出了故障。
“三分钟！他只用了三分钟！零失误！全歼三十名悍匪模型，成功解救所有人质……”
另一名年轻些的教官，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盯着屏幕上的回放数据，逐字逐句地念出来，仿佛在宣读一份神迹。
“这个成绩，直接打破了我们警校三十年来无人能撼动的最高记录！”
“他的预判能力，还有那恐怖的枪法……这根本不像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学警！倒像是从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沙场老油条！”
惊叹声此起彼伏。
教官们看向陈清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此刻的欣赏
就在监控室内的气氛因为这个史无前例的成绩而达到高潮时。
一个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却又充满难以言喻压迫感的声音，突兀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把他给我叫过来。”
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监控室内的喧哗戛然而止。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O记总督察黄志诚，不知何时已经如同幽灵般站在了他们身后。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身材并不魁梧，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却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正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陈清定格的身影。
那眼神，仿佛要将屏幕都洞穿。
几分钟后，陈清站在了黄志诚和一众警校高层的面前。
校长，副校长，几位主要部门的主管，悉数在列。
气氛比监控室更加压抑。
“陈清，你为什么要考警察？”
黄志诚率先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审问一名重犯。
他目光如炬，直刺陈清的内心。
“报告Sir，服务市民，除暴安良，维护法纪！”
陈清的回答标准得如同教科书上的范本，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没有丝毫的怯懦。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直视着黄志诚。
“是吗？”
黄志诚嘴角咧开一个极度嘲讽的弧度，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他猛地将一份厚厚的报告拍在光洁的会议桌上。
“啪！”
巨大的声响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黄志诚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你告诉我，在短短三秒钟之内，准确判断出三名经验丰富的狙击手的隐藏位置，并且规划出最佳的反击路线，这种近乎妖孽的能力，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清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黄志诚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种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这种超越常理的战场洞察力，我只在那些最顶尖、最狡猾的悍匪身上见过！或者，是在那些已经为警队捐躯的，最优秀的同事身上见过！说！你是不是作弊了？！”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几位警校高层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作弊？在如此严密的模拟考核中？
更重要的是，黄志诚提出的质疑，指向的是一种远超“作弊”范畴的能力。
陈清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挑。
他瞬间就明白了黄志诚的真实意图。
这哪里是怀疑他作弊。
这分明是看中了他异于常人的能力，想用这种高压的手段逼迫自己，好让他乖乖就范，为己所用。
“报告长官，如果超出您认知范围内的能力，就等同于作弊。”
陈清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那我想请问，警队是不是永远都不需要进步了？是不是所有超出常规的天赋，都应该被扼杀在摇篮里？”
他不卑不亢地反问。
黄志诚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敢如此尖锐地顶撞自己。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
脸上的表情却在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换上了一副看似“语重心长”、“为你着想”的表情。
“陈清，你的能力非常特别，非常优秀。”
黄志诚的声音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欣赏”。
“这样的天赋，如果只是放在警队里按部就班地巡逻、查案，那实在是太浪费了，是对你才能的埋没。”
他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诱饵。
“我这里有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一步登天的机会。去一个社团里做卧底，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只要事成之后，我保你连升三级，前途无量，风光无限。”
“不去。”
陈清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两个字，如同两颗钉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他依旧直视着黄志诚，眼神平静，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考警察，是为了穿上这身警服，站在阳光下执法，堂堂正正地抓捕罪犯。”
“卧底？九死一生，在黑暗里挣扎，就算侥幸成功，也可能客死他乡，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这种‘好事’，长官您既然这么看好，为什么不自己去？或者，让您的亲信去？”
“放肆！”
黄志诚被陈清这番话彻底激怒。
那句“为什么不自己去”如同最恶毒的嘲讽，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陈清！你不要太不识抬举！”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
“我告诉你，今天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乖乖接受这个任务！要么，我现在就让你连警校的大门都出不去！”
他指着桌上那份报告，眼神阴鸷。
“别忘了，你入学档案里，可是有打架斗殴的前科记录！以此为由，开除你，完全合情合理！”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清身上。
他们都以为，面对这样的雷霆之怒和赤裸裸的威胁，这个年轻的学警，除了屈服，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然而，陈清却笑了。
笑得有些嘲弄，有些不屑。
“那就不劳长官费心了。”
他挺直了原本就笔直的腰板，如同寒冬中的青松。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他的骄傲与坚持。
“大不了，我就去守水库。起码，那也是一份正儿八经的编制，吃公家饭，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卧底这种‘美差’，谁爱当，谁当去。”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黄志诚一眼。
直接转身，迈开大步，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
留下满屋子因为他的选择而错愕不已的警校高层。
以及，身后那张因为极致的暴怒而彻底扭曲变形的，黄志诚的脸。
“好！很好！你给我滚！陈清，你给我等着！”
黄志诚的咆哮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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