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蒋天生的会谈，在一种表面融洽，实则各怀鬼胎的氛围中结束了。
陆昊起身告辞，蒋天生也客气地起身相送，两人握手言欢，仿佛已经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陆先生，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早日铲除乌鸦那样的害群之马，还港岛江湖一个清静。”蒋天生笑呵呵地说道。
“一定会的。”陆昊同样报以微笑，“也希望蒋先生的生意，越做越大。”
在吉米仔的陪同下，陆昊走出了那间奢华的办公室。然而，他并没有直接走向电梯，而是在走廊上，状似无意地被一幅挂在墙上的山水画所吸引。
“吉米，这幅画不错。”陆昊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你先去楼下备车，我随便看看就来。”
吉米仔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陆昊的意思。他恭敬地应了一声，便独自一人先行离去。
走廊里，瞬间只剩下了陆昊一个人。
他没有看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走廊尽头的一个露天吸烟区。
在那里，一个身材挺拔、穿着笔挺西装，但气质却如同一把出鞘利刃的男人，正独自一人，靠着栏杆，默默地抽着烟。
他，就是韩斌。洪兴社最能打的双花红棍，也是蒋天生身边最信任的保镖。
在刚才的会谈中，他就如同一尊雕塑，始终站在蒋天生的身后，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但陆昊那被系统强化过的感知力，却能敏锐地捕捉到，在他那看似平静的眼神深处，压抑着一团始终无法熄灭的火焰。
那火焰，是怀才不遇的愤懑，是对现状不满的怨气，更是对更高权力的、赤裸裸的野心。
陆昊知道，这是一匹千里马。一匹被当成看门狗来用的、心怀怨气的千里马。
而他，就要做那个解开他缰绳的伯乐。
陆昊整理了一下衣领，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向吸烟区走去。
韩斌听到了脚步声，立刻掐灭了烟头，转过身，眼神警惕地看着来人。当他看清是陆昊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还是保持着职业的警惕，身体微微紧绷，处于随时可以暴起发难的状态。
“陆先生。”他微微点头，语气不卑不亢。
陆昊走到他身边，并没有看他，而是和他并排站着，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未开封的万宝路，递了一根给韩斌。
韩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陆昊亲自为他点上火，然后才为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烟圈。
“韩斌哥，是吧？”陆昊的声音很轻，却如同平地惊雷，在韩斌的耳边炸响。
“在蒋先生手下，屈才了。”
韩斌夹着烟的手，猛地一僵！
他瞳孔收缩，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毒蛇，瞬间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陆昊。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屈才！
这两个字，精准地、残忍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也最不为人知的痛处！
他在洪兴十年，从一个最底层的四九仔，一步步砍杀上来，为社团流过血，为蒋天生挡过子弹，可以说是战功赫赫。
可结果呢？
他得到了什么？
一个“头号打手”的虚名？一个贴身保镖的职位？
那些真正赚钱的生意，那些手握实权的地盘，全都被蒋天生交给了陈浩南那些更会说话、更会讨他欢心的“明星仔”！而他，永远都只能像一条最忠诚的狗一样，站在蒋天生的身后，看着别人加官进爵，大口吃肉！
这份不甘和怨气，他一直埋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可今天，竟然被一个外人，一个刚刚与自己老板达成合作的、和联胜的新坐馆，一语道破！
“陆先生说笑了。”韩斌迅速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声音变得冰冷，“我为蒋先生做事，忠心耿耿，谈不上什么屈才。”
“忠心？”陆昊笑了，他转过头，直视着韩斌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忠心，是应该被回报的。而不是被当成理所当然的牺牲品。”
“我查过你的资料，韩斌哥。你为洪兴，立过七次大功，身上有十二道刀疤，还有三处枪伤。三年前，在钵兰街，如果不是你舍命护主，蒋先生现在，恐怕早就去见耶稣了。”
陆昊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不重，却精准地敲在韩斌的心坎上。
“你为他出生入死，得到的，就是一个保镖队长的位置。而陈浩南他们，只是陪着笑笑嘴，唱唱歌，就能掌管整个铜锣湾。你告诉我，这叫公平吗？”
韩斌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夹着烟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因为陆昊说的，全都是事实！
“蒋先生是个成功的生意人，他欣赏的，是能为他创造价值的商品。”陆昊的语气充满了魔鬼的诱惑，“而我，是个打江山的枭雄。我欣赏的，是能为我开疆拓D土的将军。”
他将烟头弹飞，那一点火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坠入楼下的车流。
“来和联胜。”
陆昊看着韩斌，正式抛出了那个足以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橄榄枝。
“我不会让你给我当保镖。”
“我会给你开一个新的堂口，就叫‘战堂’！你，就是第一任堂主！人马，你自己挑！地盘，打下来，就是你的！预算，你自己报！除了我，整个和联胜，没有人能管你！”
“我不要你免费的忠心，我要用你应得的尊重、你应得的权力和你应得的未来，来换你的忠心！”
韩斌的心，彻底乱了！
陆昊开出的条件，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打在了他内心最渴望的地方！
独立堂口！
自主权！
不受任何人节制！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切吗？！
可是，背叛蒋天生，背叛洪兴……这个代价，太大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却仿佛能将自己内心所有欲望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男人，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一边，是自己效忠了十年，却始终郁郁不得志的旧主。
另一边，是一个能给予自己一切，却也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新王。
该怎么选？
陆昊看着他那剧烈挣扎的眼神，知道火候已经够了。
他没有再逼迫，而是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拍了拍韩斌的肩膀。
“我知道，这是个很大的决定，需要时间考虑。我不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全新的、无法被追踪的太空卡手机，塞进了韩斌的西装口袋。
“想通了，就打这个电话。”
“不过，韩斌哥，你要记住。”陆昊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世界上，有些机会，只会敲一次门。”
说完，他转身，潇洒地离去，留下韩斌一个人，独自站在那空无一人的吸烟区。
韩斌僵在原地，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抬起手，看着手中那根已经燃烧到尽头的香烟，又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冰冷的、仿佛带着魔力的手机。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间依旧传来欢声笑语的、奢华的办公室。
再回头，看着陆昊那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孤傲而充满力量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人生的十字路口，已经到了。
而那颗名为“背叛”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无法拔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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