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的CPU彻底烧了，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杨清祎瘫在王座上，一动不动。
他甚至懒得去理会头顶上那顶正在由黑暗能量编织成的、骚包又中二的魔王冠冕。
累了。
毁灭吧。
赶紧的。
三十年啊，人生有几个三十年？他把最好的青春，不对，他把整个青春都献给了“讨伐魔王”这个破事业。没日没夜地刷怪，风餐露宿地赶路，九死一生地下副本，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结果呢？
结果终点线后面不是颁奖台，是另一个起点，还是逆向跑道的那种！
这感觉，就像你吭哧瘪肚干了半辈子，终于还清了房贷，银行却告诉你：“恭喜！鉴于您优秀的还款能力，我们决定再送您一套房的贷款，记得按时还哦，亲！”
去你大爷的亲！
“墨菲斯托……”杨清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你个老王八，死了都不安生，我祝你骨灰都拿去拌饭！”
【叮！】
脑子里那个崭新的、紫黑色的邪恶系统界面，非常不合时宜地又弹了出来。
【主线任务已发布：作为魔王活下去】
【任务描述：恭喜您已成功就职。但魔王不是请客吃饭，请您尽快熟悉业务，稳固统治，并成功度过您的“试用期”。毕竟，一个开局就暴毙的魔王，可是会被写进深渊史书，当做反面教材嘲笑一万年的。】
【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开启权限】
【失败惩罚：灵魂湮灭】
杨清祎扫了一眼任务，一开始还想冷笑，当他看到最后那四个字时，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灵魂湮……湮灭？
不是遣返，不是重来，是直接格式化，连回收站都不进的那种？
他最后一丝“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侥幸心理，被这四个字砸得粉碎。
跑不掉，打不过，现在连死都死不起了。
这福报，终究是让他给领全了。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希莉娅和那一众黑甲卫士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仿佛一座座雕塑，耐心等待着新王的第一个指令。
良久。
杨清祎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三十年的疲惫，有被坑的愤怒，有对未来的绝望，最后，全都化为了一种“来都来了，还能离咋地”的麻木。
他认命了。
不就是上班吗？
他妈的，不就是换个公司，换个岗位，从砍人的销售岗调到被人砍的法人代表岗吗？
干！
他整个人颓然地向后一靠，屁股下的骨头王座硌得他生疼。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用一种已经连续加了七天班后，准备在周一例会上听取各部门扯皮报告的语气，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都起来吧。”
“谢陛下。”希莉娅优雅地起身，脸上那职业化的微笑无懈可击，看得杨清祎眼角直抽抽。这娘们，绝对是前代魔王最得力的HR，专干坑蒙拐骗的活。
“行了，希莉娅秘书是吧？”杨清祎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一点，虽然他现在只想躺平，“既然木已成舟，那就……开个新员工入职会议吧。”
“先汇报工作。第一，我们有多少钱？第二，我们有多少能打的兵？第三，我们的粮食，够吃多久？”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直接又现实，充满了打工人的务实精神。
什么魔王的威严，什么深渊的未来，都先往后稍稍。兜里有钱，手里有枪，粮仓不空，才是硬道理。这是他三十年勇者生涯总结出的血泪教训。
听到这番话，希莉娅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微微躬身，语气依旧恭敬。
“陛下，您的问题非常……切中要害。”
她顿了顿，眼神里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情。
“关于财政问题，您需要亲自咨询魔域的财政官。加布，出来面见陛下。”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大殿的侧面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
那是个地精，苍老得像一颗风干的核桃，脸上每一条皱纹里都写满了“愁苦”二字。他怀里抱着一堆用绳子捆着的、比他自己还高的羊皮卷账本，走路都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被那堆破烂玩意儿给压垮。
“扑通”一声。
老地精加布离王座还有老远，就直接跪下了，把那堆账本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灰尘都扬了起来。
“财……财政官加布，参见……参见吾王……”他的声音都在打颤，听起来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
杨清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说吧，加布。”杨清祎的声音沉了下去，“我们的家底，还剩多少？”
“家……家底？”加布浑身一抖，哭丧着脸，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陛下，我们哪还有什么家底啊！我们的国库，比您的脸都干净！”
杨清祎：“……”
“说人话！”
“是，是！”老地精吓得一哆嗦，赶紧从账本堆里抽出一卷最厚的，颤颤巍巍地展开，“陛下，截至上个月，魔域的财政赤字，已经高达……三……三百万金币！”
杨清祎感觉自己的后槽牙有点疼。
三百万？他辛辛苦苦当了三十年勇者，系统发的任务奖励加起来，零零总总都不到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
这帮败家玩意儿！
“深渊第一、第三、第七军团的军饷，已经拖欠了三个月了。前线的士兵们都在用倒吊的蝙蝠练习占卜，算我们什么时候发钱。”
“我们最后的粮食储备，只够万魔殿的直属卫队吃半个月。至于其他部落……他们已经开始研究怎么烹饪石头才更好吃了。”
“盘踞在黑铁矿脉的蛛魔部落，上周单方面宣布独立了，现在我们想用自己的矿，还得给他们交过路费！”
“西边的鹰身女妖因为分不到过冬的毛皮，已经和北边的牛头人打了两个月了，尸体把怒爪河都给堵了……”
加布每说一句，杨清祎的脸色就黑一分。
他听着听着，感觉自己当年被巨龙踩断的肋骨开始隐隐作痛，被巫妖王诅咒过的左腿也开始发麻。
这他妈哪里是接手了一个魔王之位？
这分明是接盘了一个濒临破产清算的烂公司，还是负资产的那种！而自己，就是那个被骗来签字的法人代表，下一秒就要被愤怒的债主和员工堵在门口！
“停！”
杨清祎头痛欲裂，猛地一拍王座扶手，发出一声巨响。
老地精加布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杨清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这破王座给拆了的冲动。他看着台下那个专业微笑的魅魔秘书，声音冷得像冰。
“所以，希莉娅秘书。总结一下：我们现在没钱，没粮，军队随时可能叛变，地盘还在不断缩水。对吗？”
希莉娅优雅地行了一礼，仿佛在汇报今天天气不错的管家。
“您的总结非常精辟，陛下。”
“那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好消息？”杨清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当然有，陛下。”希莉娅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丝别的意味，“根据深渊的古老传统，新王登基，必须以绝对的武力慑服四方，以证明自己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
杨清祎的眼皮狂跳，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名为“麻烦”的味道。
“说重点。”
希莉娅微微侧身，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殿门，望向了外面那片血色的天空。
“魔域四大将中，最好战、也最崇尚力量的狂战兽人族长——沃伦·碎骨，已经带着他的部族精锐，在殿外‘恭候’您多时了。”
她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补上了最后一刀。
“他说，他想亲自来‘检验’一下，新主人的骨头，够不够硬。”
“哦，对了。”
希莉娅补充道。
“他还带上了他那柄名为‘破城者’的宝贝战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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