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死一般寂静。
如果说之前是空旷带来的死寂，那现在，就是恐惧扼住了所有活物的喉咙。
希莉娅和考尔屏住呼吸，连心脏的跳动都仿佛是一种罪过。他们眼中的敬畏，已经浓稠得快要溢出来了。
不到一个小时。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殿中，单膝跪地，正是去而复返的情报头子，暗影鸦考尔。
他的动作依旧迅捷，但那深深埋下的头颅，却再也不敢抬起分毫。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被刷新了世界观之后的恍惚与战栗。
“陛、陛下……”
考尔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音，“消息……已经传遍了。”
杨清祎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
“说。”
一个字，却让考尔的身体猛地一抖。
“是！”他赶紧汇报道，“格罗姆被神罚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一样，通过所有领地的魔网水晶传开了！督战队接管黑铁矿洞的影像，也一并泄露了出去……”
考尔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来形容那场席卷了整个魔域高层的恐怖风暴。
“……所有领主都吓疯了。”
最终，他只能用这么一句朴实无华的话来总结。
“盘踞在哭泣沼泽的蛇蜥人部落，第一时间把拖欠了五十年的‘沼泽特产税’连本带利地送到了最近的传送点，指名道姓要上供给您。”
“统治着哀嚎山脉的鹰身女妖女王，连夜送来了三千名最精锐的鹰身人战士的兵符，说任由陛下调遣，绝无二话。”
“还有西境血牙氏族的狼人，北境冰原的霜巨人……他们派出的信使，现在估计已经把万魔殿外的传送广场给挤爆了，全是来请罪和上贡的。”
考尔越说，声音越是激动，也越是恐惧。
“陛下，那些家伙……那些几百年来，连前代魔王陛下的命令都敢阳奉阴违的刺头们，全都老实了！比孙子还乖！”
“他们送来的物资清单，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足够我们魔域的财政赤字……抹平一半！”
说到最后，考尔的身体已经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神迹！
这他妈就是神迹！
前代魔王花了数百年，威逼利诱，连打带拉，都没能解决的领主割据和贪腐问题，这位新王，就坐在王座上，动了动嘴，不到一个小时，全解决了？！
这是什么效率？这是什么手段？
这就是魔王！这才是真正的，深渊之主！
希莉娅站在一旁，绝美的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撼。她看着王座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第一次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智慧和阅历，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她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内部整风运动，需要无数次的博弈、妥协甚至流血。
结果呢？
新王陛下直接掀了桌子，然后用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隔着几千里地，把带头闹事的家伙按在地上摩擦，还顺便开了个全服公屏直播。
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但，该死的有效！
一个全新的，她从未想象过的时代，似乎真的要来临了。
希莉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向前一步，恭敬地躬身：“陛下，您的威严已如烈日普照深渊。是否需要以此为契机，由我牵头，派遣审计官，彻查所有领地的账目，将所有蛀虫一网打尽？”
她已经准备好大干一场了。
然而，杨清祎却只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不急。”
他终于抬起眼，扫了下面前两个已经彻底化身狂信徒的下属，感觉有点好笑。
这就吓傻了？
当年自己跟着系统打工的时候，这种“一键抄家”的功能，在游戏商城里可是付费道具，死贵死贵的。
没想到当了魔王，居然成了标配技能。
权限狗的感觉，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杀鸡儆猴，鸡杀了，猴也吓到了，目的就达到了。”杨清祎淡淡道，“真把他们逼急了，来个集体造反，我还得一个个上门去平乱，多麻烦。”
希莉娅和考尔同时一愣。
陛下……他想的居然是“麻烦”？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放哪儿都一样。”杨清祎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仿佛卸下了三十年的疲惫，“让他们先把亏空的补上，保证军队能吃饱饭就行。至于剩下的账……慢慢算。”
他站起身，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径直走下王座。
“饭要一口一口吃，萝卜要一个一个地拔。”
他一边说着，一边溜达到大殿门口。
守在殿门两侧的，是一头体型堪比卡车的地狱三头犬。它名为芬里尔，是万魔殿的看门犬，也是前代魔王最忠诚的宠物。此刻，它正趴在地上，三个脑袋枕着前爪，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呼出的气都带着硫磺味。
杨清祎走到它面前，芬里尔中间那个脑袋懒洋洋地抬起来，暗金色的瞳孔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又垂了下去。
显然，它还没认可这个新主人。
杨清祎也不在意，随手在身前一抹。
一根足有半米长、烤得滋滋冒油、散发着浓郁香料气息的巨型烤肉棒，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他当年当勇者时，为了改善伙食，特地在自由城邦学的独家秘方，用三十多种香料腌制了七七四十九个小时的科多兽肋排。
香味飘出的瞬间，芬里尔的三个脑袋猛地同时弹了起来！
左边的脑袋：“嗷？”（卧槽，什么味儿？）
中间的脑袋：“呜！”（香！巨香！）
右边的脑袋：“汪！”（想吃！）
三个脑袋的六只眼睛，齐刷刷地锁定在了杨清祎手里的烤肉上，哈喇子顺着獠牙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在黑曜石地面上腐蚀出小坑。
“想吃？”杨清祎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烤肉。
芬里尔的三个脑袋像是装了弹簧，疯狂点头，三条尾巴在身后摇得跟风车似的，把地面都扫出了一溜火星。
“叫声爹来听听。”
“嗷呜？”芬里尔的脑袋歪了歪，显然没听懂。
“算了，语言不通。”杨清祎也就是嘴上犯贱，随手将那根巨大的烤肉棒扔了过去。
芬里尔三个脑袋一口叼住，生怕另外两个跟自己抢，发出满足的呜咽声，大口撕咬起来。那吃相，简直可以用眉开眼笑来形容。
希莉娅和考尔在后面看着这一幕，眼角疯狂抽搐。
传说中凶悍无比，能生撕巨龙的万魔殿守护兽芬里尔……就这么一根烤肉……就被收买了？
这位新魔王陛下，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们不知道的骚操作？
杨清祎拍了拍手上的油，心满意足。
搞定。
收买一个吃货，比跟一群二五仔勾心斗角简单多了。
他施施然地走回大殿中央，重新一屁股坐回了那冰冷的骸骨王座上，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又从一个邻家投喂流浪狗的贱人，变回了那个掌控一切的深渊君主。
他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殿外那片被魔能火焰映成暗红色的天空。
那儿，还有个大家伙在等着呢。
“好了，开胃小菜吃完了。”
杨清祎的声音恢复了平淡。
“现在，把那个还在外面嗷嗷叫的家伙的资料，全部调出来给我。”
希莉娅立刻反应过来，恭敬地应道：“您是说，沃伦·碎骨将军？”
“对。”杨清祎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让我看看，我们这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优秀员工’，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要他的全部资料。从出生到现在，每一次战斗的影像记录，每一次力量的提升，每一次受伤的部位，甚至他每天吃几碗饭，上几次厕所，我全都要。”
“我要在见他之前，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希莉娅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新王的意图。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应战了。
这是一种……从信息层面，对敌人进行的、彻头彻尾的解剖！
就像刚才对付格罗姆一样，先用数据看穿你所有的底牌，让你在他面前变成一个透明人，然后再用绝对的实力，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惊喜”。
“遵命，陛下。”
希莉娅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通过精神链接，向魔域的档案库下达了最高权限的指令。
下一秒，一道巨大的光幕，在杨清祎面前展开。
光幕之上，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浮现出来。
【姓名：沃伦·碎骨】
【种族：狂战兽人（王族血脉）】
【职位：魔域四大将之一·东境守护者】
【等级：圣域中阶】
【力量：982（爆发状态可突破1200）】
【敏捷：355】
【体质：1150】
【魔抗：680】
【技能：狂战士之怒、大地践踏、破城一击、不屈战魂……】
【战斗履历：共参与大小战役734场，斩杀黄金级人类骑士127名，圣域初阶强者3名……】
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数据，如瀑布般在光幕上刷新。
旁边，还有无数个小窗口，开始播放沃伦从小到大每一场关键战斗的全息影像。
看着这熟悉的、堪比游戏角色面板的界面，杨清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恶劣而愉悦的笑容。
真好。
又是熟悉的配方，又是熟悉的味道。
审计，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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