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败霍一刀后的第三夜，林昭正盘坐在草席上调息。
月光透过破窗斜斜切进来，在他肩头镀了层银边。
这三日他没急着兑换新的拳意碎片——系统空间里的「碎星拳意」虽已完整，可他总觉得还差些火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经脉里的气劲。
忽的，后颈汗毛根根倒竖。
林昭闭着的眼猛地睁开，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烛火。
他能清晰听见窗外青石板上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踏过积雪，却又比猫爪多了几分刻意的收敛——显然是个高手，故意放轻了脚步，却又没打算彻底隐匿行迹。
他翻身下地时，草席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阿蛮睡在里间，均匀的呼吸声隔着布帘传来，他特意放轻了动作，指尖却已扣住床头那副青铜拳套。
这拳套是他用第一笔负面值兑换的淬体宝器，表面还留着与霍一刀对轰时的凹痕。
推开门的刹那，穿堂风卷着几片枯叶扑进来。
月光下，一个身着青衫的书生正背手立在院中央。
他腰间悬着柄湘妃竹折扇，扇坠是粒鸽蛋大的青玉，在夜色里泛着温润的光。
听见动静，书生转过脸来，眉如远黛，目若秋水，嘴角挂着抹淡笑，倒像是哪家书院里偷跑出来的贵公子。
林公子好胆色。书生先开了口，声音清润如泉，街头那一战，霍一刀的九环刀被你碎星拳震出三十步，这等战力，便是凝罡境初期的修士也未必能有。
林昭没接话。
他的右手仍虚按在拳套上，目光像把淬了毒的刀，从上到下扫过书生的青衫——那料子是北域特有的冰蚕锦，袖口绣着金线暗纹，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
更让他警惕的是，对方站在三步外，他却半点没察觉到对方的气息波动，仿佛这人是从虚空中直接冒出来的。
林公子可是在疑惑在下如何寻到这里？书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抬手轻轻一振，腰间折扇唰地展开，三日前你赢了霍一刀，整个南域街头都在传碎星拳重现。
林玄霄当年用这门拳意震退过血煞门七位凝罡境，如今他的儿子用同样的拳法立威......他顿了顿，扇面轻敲掌心，换作是我，也会好奇来瞧瞧。
林昭的指节微微发白。林玄霄三个字像根细针，猛地扎进他心口。
十年前父亲暴毙的那晚，母亲抱着他跪在祠堂外，三长老捏碎族牌时说的逆子余孽还在耳边响。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冷得像淬过冰：你到底是谁？
不急。书生绕过他，自顾自跨进门槛。
旧木门在他身后吱呀作响，他却像没听见似的，抬手拂了拂条凳上的灰，从容坐下，林公子不妨先听听这个——你父亲临终前留给你的，不是什么记载功法的玉简，而是道体觉醒令。
啪！
林昭的拳套重重砸在门框上。
青铜与木梁相撞迸出火星，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那个裹着红绸的小玉简就藏在床板下，是母亲咽气前塞给他的，说是父亲最后留给他们母子的东西。
他曾偷偷用淬体境的气劲试过，根本无法激活，只当是普通遗物。
可眼前这人，竟连这等隐秘都知晓！
先天道体。书生盯着他骤缩的瞳孔，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百年难遇的体质，能引动天地间最纯粹的武道之意。
当年林玄霄能在归真境领悟万意归一，便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你体内的道体潜质——只可惜有人等不及了。他忽然倾身向前，目光如炬，三长老给你下的封脉散，根本不是普通毒药，是阴冥宗专门针对先天道体研发的锁灵散。
他们怕你觉醒道体，坏了大计。
林昭只觉一阵眩晕。
他想起被逐出家族那日，三长老捏着药瓶冷笑废物就该认清自己；想起母亲咳着血替他挡下三长老一掌，最后在他怀里断气前说昭儿，你父亲...留了东西给你；想起这三年来他明明淬体三重就该停滞，却总能靠着系统兑换的洗髓丹慢慢往前挪，原来不是他天赋差，是有人在暗中锁了他的道途！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的声音发颤，右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里识海中的碎星拳意正剧烈颤动，星轨纹路像活了过来，在识海深处掀起一阵阵热流，仿佛在回应书生的话。
因为我们和阴冥宗，是死敌。书生重新靠回条凳，折扇唰地合拢，在下姓顾，北域无相宗外门执事。
十年前林玄霄陨落时，我们宗里的星象师夜观天枢，发现南域有道星蒙尘之象。
如今你觉醒碎星拳意，道星重明，我们自然要寻来。他从袖中取出枚黑色令牌，放在桌上，这是无相令，刻着我宗古篆。
若你遇生死危机，捏碎它，会有一位破虚境长老来救你——仅限一次。
林昭盯着那枚令牌。
黑铁材质泛着幽光，无相二字刻得极深，边缘还带着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阵法。
他伸手触碰，指尖传来一丝清凉，竟与识海中的碎星拳意产生了共鸣，星轨纹路瞬间亮如白昼。
你们图什么？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刃，平白无故帮我？
顾姓书生笑了。
他起身整理衣摆，青衫在夜风里翻卷如云：图先天道体成长为武圣，替我们斩了阴冥宗那老东西的狗头。他转身走向院门，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三日后是青岚郡试剑大会，阴冥宗的人肯定会去。
林公子，你该走得更快些了——他们等了十年，可没多少耐心。
话音未落，他已跨过门槛。
林昭追到门口时，只看见青衫一角消失在巷口，连脚步声都没留下。
回到屋内，烛火仍在跳动。
林昭拿起那枚无相令，指腹反复摩挲着无相二字。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得他心跳跟着起伏。
床板下的小玉简被他取了出来。
红绸已经褪了色，他轻轻掀开，露出里面刻着古老符文的玉片。
这一次，他试着将识海中的碎星拳意引过去——
玉片突然泛起金光！
林昭的呼吸一滞。
他看见玉片上的符文开始流转，像活过来的星图，与识海中的碎星拳意交相辉映。
耳边仿佛响起父亲的声音，带着几分欣慰，几分急切：昭儿，等你道体觉醒...
阿蛮？里间传来阿蛮迷迷糊糊的呼唤。
林昭手忙脚乱地把玉片塞回床板下，转身时却撞翻了条凳。
他弯腰去扶，目光扫过桌上的无相令，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窗外，乌云遮住了月亮。
林昭望着那枚令牌，忽然笑了。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狠：阴冥宗，三长老......他低声呢喃，你们等了十年，我也等了十年。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混着远处传来的鸦鸣。
夜色未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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