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内心的隐秘波动，是在医学院解剖课上。
当教授掀开尸体白布，露出那具年轻女性标本时，男生们发出细碎的笑声，女生们纷纷低下头。郑美却盯着标本微微张开的双腿，突然想起昨夜朱信男的手指划过她腰窝时的轻柔触感——某种隐秘的热意竟在解剖台上悄然漫上心头。
“荒唐！”她狠狠掐自己大腿，指甲陷进护士服布料，仿佛要掐灭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那天之后，她开始刻意疏远朱信男。每次他靠近，她就条件反射想起医学院墙上贴的《医务人员行为规范》第七条：“保持纯洁思想，杜绝非分之想。”
朱信男起初以为她工作太累，后来渐渐发现，她像是得了一种被道德规范层层包裹的“病”。
朱信男在郑美枕下塞了本《金瓶梅》节选本。第二天书被扔进垃圾桶，但书页边缘有轻微折痕——她翻开过。他下载了女性心理成长类文章，伪装成《妇产科护理学》PDF发给她。三天后，郑美电脑浏览器历史记录里多了十几条“女性心理发展”搜索记录。他在卧室装了面落地镜，说是“方便整理仪容”。第一晚，郑美背对镜子换衣服时，脖颈慢慢泛起一抹潮红。
郑美的爆发来得猝不及防。
某天夜班回来，她发现朱信男正在书房批改学生作业——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性心理学》教案。
“你教这个？”她声音发颤。
“选修课。”朱信男头也不抬，“校长说现在学生相关知识匮乏得需要引导。”
郑美突然摔了茶杯。热水溅在教案上，墨迹晕染开“生理”二字，像朵亟待舒展的花苞。
“虚伪！”她冷笑，“算计老婆很有成就感？”
朱信男怔住——她竟然看透了他暗中引导的心思。
冷战第七天，郑美在手术室更衣柜发现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张用医用手套剪成的信笺，朱信男用缝合线绣着：
郑美统帅麾下：
败将朱信男，自陈心迹，以诚意请罪。
臣有三事需致歉：
其一，假借他书（挑选经典文学片段）
其二，巧设镜面（希望助你正视自我）
其三，最是冒进——竟想帮你解开成长中束缚心灵的枷锁
今诚意相呈：
附上心理咨询预约单（心理成长课题，臣已先行了解）
献出家中旧物（已改作他用的生活用品）
签订《理解承诺书》：尊重你的节奏与选择
又及：医用手套是上周你抢救羊水栓塞产妇时扯破的那只——你说过那是你第一次觉得，女性的身体不是羞耻的象征，而是生命的起点。
——心怀歉意的朱信男
郑美捏着手套信冲进卧室时，朱信男正跪在那面落地镜前。镜面用口红写着《医务人员行为规范》第七条，已经被划掉，改成了：“保持心灵健康，如同维护医疗环境。”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护士吗？”她突然问。
“十二岁第一次月经，我妈让我用旧报纸垫着，说这是不洁之事。”郑美扯开护士服领口，露出锁骨下的玫瑰纹身，“这下面盖着道疤——我当年懵懂中伤害自己，以为身体的变化是种罪过。”
朱信男的眼泪砸在镜面上，把“健康”二字晕染得如同新生的希望。
后来，医学院《行为规范》第七条的修订委员会里多了个郑美护士。
朱信男的《性心理学》教案被教育局推广时，扉页写着：“献给所有等待被温柔理解的心灵。”
女儿十八岁生日那天，郑美送她一套手术器械模型，朱信男送的却是本经典文学合集——这次是完整版本，带着对知识与成长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