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我的权限全都不见了。”
天网的脸色难看，这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情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安酒走过去捡起那把高周波刀，在手里掂了掂，看向天网，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有什么东西在数据空间不停篡改创造最高权限等级，现在我原本的权限变得没有丝毫用处了。”天网尝试解释，下一秒凌安酒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要尝试糊弄我，我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要珍贵。”凌安酒皱起眉头，默默数着纪尘封的时间。
多耽搁一刻，纪尘封就危险一分。
“各位！有注意到吗？那边的小孩子机器人动了！”周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凌安酒朝着端坐在浮棺里的T-INFINITY望去，只见那原本呆楞木樗的终结者，表情里凭空多出一抹阴狠。
没有犹豫，液态金属化做神枪，一道金属尖刺飞射而出，朝着这终结者的脑袋刺去。
这神枪虽然是由超一状态的凌安酒激发，速度奇快无比，但刺到这孩童终结者周围时，却被几层方向彼此相反的力场扭曲，扯作几截。
“它已经在身体周围布下防御力场，小心攻击。”凌安酒凛然道。
“你们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天网急切道，想要挡在T-INFINITY面前。
“你有完没完！”凌安酒怒喝，“不要再扮演你认为应该产生的情绪了！那不是你真正的情绪！”
凌安酒一眼看出天网又在提取她认为此刻应该有的人类情绪，遂出言阻止。
天网恢复了正常，她仍然满脸担忧：“不行，这就算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孩子，也是我多年的心血，我要去数据空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罢，她微微低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哈哈哈哈哈…哈！”「T-INFINITY」狂笑。
“079？你还没死！”凌安酒咬牙，这个笑声，一下就能听出是079的声音。
“说什么好呢，我真要谢谢你们，真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啊！”079的声音显得很兴奋，“这么强大的机械造物，用之不尽的义体，等我完全掌握这个终结者，我肯定能踩在金铎的头上，狠狠的羞辱他。”
“至于现在，你们这帮蝼蚁就叫我「079-无限」好了。基于你们的帮助，我尚允许你们叫我主人，留你们一命，在我脚下摇尾乞怜！”
079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孩童模样的脸上，格外狰狞。
那片人造的天空似乎在呼应079的说法，忽而电闪雷鸣，忽而狂风大作，彰显着079此刻那空前的权柄。
“这个混蛋……稍微等一下我！我已经在用重力操纵解构力场了！”凌安酒心焦如焚，她控制重力慢慢渗进力场，但是方向各异错综复杂的力场如同迷宫一样，搞得她晕头转向。
偏偏此时纪尘封的腐肉种子完全融化，他的身下已经漫开一团血泊，半个身子都泡在血里。
他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没用的没用的！你解开一层，我就重组一层，你的速度跟我比简直不足一提。”079得意洋洋。
“有没有人能帮上忙！干扰一下这该死的混蛋也行啊！”凌安酒喊道。
娇娇两根手指搅在一起：“辉，求求你了，帮帮姐姐吧。”
此时辉又变成了一道虚幻的影子，趴在娇娇肩膀上，她无奈的说道：“不是我不想帮，上次救你很费力气的，现在我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帮的上忙。”
周童操纵着幻象斗士，想要突破力场把幻象作用在T-INFINITY本身，却根本没办法起效，因为终结者这种全机械的造物根本就没有可用的神经元。
纪尘封只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几乎不能辨认周童的联络幻象，只好退出联络幻象，凭肉眼朝着天网阁楼看去，瞳仁中，一个猩红的十字准星浮现，映出079的倒影。
可是现在根本不能射击，还有一层力场没有破坏，即使自己用的是贫铀弹也不可能打中目标。
他只能保持着这个状态，死死的盯着，任由血丝爬满眼白。
青衣叹了口气，微微蹲下，给腿上躺倒的801转述战况，801的能源告危，为此他已经关闭了视觉模拟模块和语言构想模块，只能听到声音。
“唉，可惜，现在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
青衣叹了口气。
然而801拉住了青衣的衣摆。
他似乎在否认青衣的说法。
青衣疑惑的朝他看去。
一声类似于锈蚀的门扉突然打开的刺耳吱呀声过后，801的胸口，打开了一个心脏大小的金属窗。
青衣朝里面看去，是801那颗每分钟72次固定频率跳动的仿生心脏，现在为求节省能源，已经停止了跳动。
而其心底，正嵌合着一颗破笼珠。
青衣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801的能源装置早已淘汰，坚持到现在，其能源早已跌破0%，现在还活着，全靠这颗破笼珠。
“你要用这个？可你现在还有救，一旦用了这个，就算是最好的机械师也没办法把你救回来了。”
801抬起手臂想要把破笼珠抠出来。
青衣抬起一条腿压住801的手，眼神无比复杂。
801露出个微笑。
“天网现在想要观测，我们便要站成一排给它端详，想要样本，我们便要送去一个大活人，难道有一天，他想要我们妻儿的命，我们也要给嘛？他想要我们的血肉，我们也要切好了送过去吗？”
“我们不拒绝任何同伴，想要飞起来的鸟儿，不会质疑自己的任何一片羽毛。”
“我们的梦想，是所有人都自由！”
这当然不是801说的，801已经主动报废了自己的语言构想模块换取一丝能源。这只是801储存的录音，而声音的主人，则是康纳。
那个如同炬火般的人。
他只是想让青衣明白他的态度。
他就是为此而生，也必将为此而死。
他的身体如同在时间长河中漂泊许久的那艘忒修斯之船，每一个零件，都是他从下城汰换来的，他的身体在别人看来，都如同一个巨大的电子垃圾场。
唯一没有变的，只有这一个信念。
801那双电子眼没有焦距，看起来格外空洞，此刻却又炯炯有神。
青衣的眼角不禁流下一滴泪水。
她慢慢抬起腿，不再阻止801。
801把手伸到自己的胸腔，剜除自己那颗仿生心脏。
能源装置离体那一瞬间，一道蓝色的电弧闪烁，801的身体感受到了蓝色电弧的滋养，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抽动一下，把心脏托到青衣面前。
青衣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被自己抛到一边的弓旁，一脚踢起，挂在她的脖子上，又找到那根余料做的钨钢箭，踢起用嘴叼住。
“各位注意，周童是吧，专注把幻象投映给青衣，青衣需要更精确的指导。”
青衣含糊不清的说道，她走回801身边，甩头用失簇扎进破笼珠内。破笼珠只是被穿透，没有碎裂，因此只是闪烁着电弧，没有被激发。
“你不是没有胳膊吗？怎么还用弓？”周童疑惑道。
“少废话，快一点！”青衣催促道。
周童不再言语，专注把幻象投映给青衣。
青衣眼前清明，她单脚站着，抬头望去，一只脚朝着头顶地面的洞撑起弓身，用嘴把箭上弓，咬着弓弦。
这家伙……不会是要用嘴开弓吧……
周童的额头不禁冒出冷汗。
且不提那张弓看起来就是一把硬弓，就单论那枝钨钢箭，就足有半斤，想把这枝箭射出去，弓的磅数也需要极高。
仿佛是印证周童的猜想，青衣竟然真的慢慢用牙齿拉开了这一张硬弓。
她咬着箭羽，脚掌撑着弓臂，瞄准天网阁楼，弓如满月，下一秒张嘴松发！
在周童震惊的目光中，这枝箭摇曳着蓝色的电弧，划破空气，划破禁锢，划破咆哮的天幕，刺耳的音爆成就反抗的赞歌，它把这片虚假的天地撕开，直直的钉在天网阁楼外。
下一秒，破笼珠那炫目的蓝色光晕激发，范围内的一切机械造物顿时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和金善治那颗二代破笼珠不同，801的这一颗，是当时的谷家琦抱以孤注一掷的心态做出来的，制作的时候根本不考虑负面作用，不对它的功率作任何限制，因此它的威力比金善治那一颗强出数倍不止。
“不！”079惊恐地发现，它所做的一切努力，铺设的一切程序，都在这蓝色的光晕中化作泡影。
那光晕如同一抹蔚蓝大日，带着自由和希望的气息。
不知怎地，801那仅靠残余能量运作的感知模组，竟凭空生出喜悦的情绪。
也在同时，他模糊地感知到，自己那空无一物的胸膛，正发出震耳欲聋的……
心跳声。
……
079布设的防御力场消弭一空。
“就是现在！纪尘封！”凌安酒喊道。
没有回应……
凌安酒心中一沉。
“周童？纪尘封在干嘛？”
“我不知道，纪尘封的幻象……断开了。”
……
眼前模糊，听到的全是耳鸣声。
因为缺血太过严重，纪尘封就连维持意识都颇费力气。
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心率高得令人发指，血压却低迷异常。力气顺着腹腔的缺口爬出体外，他对此毫无办法。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种地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