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人步伐整齐，足音踏在雪地上，咯吱声回响在厚重的城墙间。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狐裘的高大的女人。
她头上扎着发辫，眉目粗野，走起路来仰着头，鼻翼微张，像野兽般嗅着什么，眉头时而紧蹙。
随着迈步，喉中发出咯咯的怪叫声。
身后十余人，清一水的身披羊皮袄，脚穿靰鞡鞋，只管低头走路，一声不吭。
在队伍后方，还有猎狗拉着两个爬犁。
这一行人刚一进城就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为首的女人见到守卫围上来，不慌不忙，并没有说话。
她身后一个身穿羊皮袄的老者赔笑道：“小老儿是靠山屯的，应镇北王的邀请，来天北城贩卖毛皮，还请官爷通融通融。”
说着拿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一名守卫的手里。
“你们……”
那守卫虽然心中还有疑问，但拿人手短，疑问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查看了狗爬犁上确实拉了不少的毛皮，眼中露出一丝羡慕。
守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声呵斥道：“走吧走吧，都散开，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便带着其他守卫转身离开，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七麻敖姑望着守卫离去的背影，高挺的鼻梁下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她那双藏在猛禽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兽皮衣领。
“咕咕！”
她仰起头，喉咙深处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只正在盘旋的灰色鸽子突然身形一歪，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笔直坠落，重重地摔在她的脚边。
鸽子的羽毛散落在雪地上，在寒风中微微颤动，明显是受了伤。
七麻敖姑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鸽子捧在掌心，从兽皮衣襟内摸出一卷粗麻布条。
她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过鸽子翅膀上的伤口，沾着血的灰色羽毛微微颤动。
她撕下一小块布条，仔细地包扎起鸽子受伤的翅膀。
就在她系紧最后一个结时，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正中鸽子的胸膛。
温热的鸟血溅在她的手上，鸽子在她掌中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是我先射到的！”一个半大小子得意洋洋地从巷角跑出。
“放屁！明明是我先射中的！”另一个差不多大的紧随其后，抢着要去夺鸽子。
两个少年你推我搡了一阵，其中瘦高个的少年悻悻让步：“行吧行吧，算你的。不过让我拔点毛总行吧？”
“快拔！别磨蹭！”矮胖少年吸着鼻涕，不耐烦地喊道。
瘦高个少年一把抓住死鸽子，粗暴地拽着它的羽毛，三下五除二就将鸽子一半的羽毛扯了下来，塞进怀里。
“啊嚏！”
高瘦少年打了个喷嚏，嬉笑一声，两人推搡着远去了。
七麻敖姑站在原地，手上还沾着温热的鸽血。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面具下的脸庞微微扭曲。
但最终，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几名守卫，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
“大人，你没事吧！”耸昆问道。
七麻敖姑摇摇头。
一边走，一边更加频繁地揉鼻子。
“这里好安静！”
“耸昆，你之前来过这里？”
“这里就是我之前的家啊，七麻敖姑大人！”
“这里为什么这么臭？”
“我闻不到！”
“你心里想着鹰神，”
耸昆摇摇头，
“不是谁都能像大人一样可以随时见到鹰神的。”
“我从十年前就闻不到味道了。”
七麻敖姑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街上的百姓越聚越多，一群半大孩子穿着臃肿的衣服从他们身旁跑过。
身后用麻绳穿着一串麻雀的尸体。
七麻敖姑神情冰冷到了极点。
“你们先走！”
说着跨步向着那几个少年追了上去。
少年们的方向似乎跟他们是同一个方向。
七麻敖姑甩开步伐，紧紧跟随。
片刻后来到一片人群汇聚的集市。
地方不大，只有十多家商铺。
那几个少年转眼钻进了一个铺子。
“薛记杂货铺”
七麻敖姑看了一眼，随后跟了进去。
只见前面少年一个个从腰间解下麻雀，现场拔毛，称重，然后喜滋滋地拿着几棵银沫子走了。
柜台当中，一个十分好看的年轻女子正把收到的羽毛倒入更大的袋子里面。
“这位客官，是要购买羽绒衣吗？”
七麻敖姑眼神猛地收缩。
她看到了那袋子里面，竟然全都是羽毛。
她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
顷刻间出手，一柄雪亮的弯刀架在了女子白皙的脖颈上。
“说，是谁指使你的？”
女子顿时花容失色，一动不动道：“是镇北王鼓励我们做羽绒衣的，城里冻死了人，这羽绒衣可是救命的好东西！”
“你想要做什么？”
“羽绒衣？”
七麻敖姑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挥手将女子身上的一件衣服划破，顿时露出飞舞的羽绒。”
她似不愿意沾到，飞身后退。
撞到了门口的一个木箱子，那里面装着的羽毛顿时飞出来，充斥了整间屋子。
七麻敖姑口中发出尖叫，飞快的向外面窜了出去。
这时，店伙计听见了动静，从一旁赶来，竟是个一瘸一拐的瘸子。
快步走到女人身旁，眼睛死死瞪着她，似生怕受到什么伤害的样子。
见女人没事，脸上怒色上涌，从柜台后抽出一根铁尺，冲出门去。
“哇哇哇！”
那伙计手持铁尺来到外面，见到七麻敖姑，满脸的凶戾之色瞬间化为呆滞。
“啪踏！”
铁尺脱手掉落。
人也随之跪了下去。
“唔唔唔……”
“抬起头来！”
七麻敖姑早已有所察觉，死死盯着这名店伙计。
没等他看明白，高大的身躯就跪了下来。
“七麻敖姑拜见鹰神之子！”
她随即看向那店伙计，口中念诵起凉文经文来。
那店伙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挥手比划：“啊！啊！啊……”
看情形，明显是认识七麻敖姑的。
只是对方未必认得他。
他转身回到铺子里，随后又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七麻敖姑从他手中接过一张写着凉文的黄草纸：“阿……纡格拜见国师……”
不远处，耸昆带人走上来。
七麻敖姑立刻将纸揉得粉碎。
“七麻敖姑大人，这位是？”
“阿纡格！”
“鹰神之子！”
七麻敖姑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