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渐渐远去,下一个声音又远远传来,说着同样的话。
我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心中充斥着刑满释放的快感!
“你当心…”莫清有气无力地说,“怕不是有诈吧?”
“怎么会呢,”我爬上了墙头,“这种话谁敢乱讲?”
沿街的百姓纷纷开了门,探出头四处张望着,远处两辆囚车正徐徐驶来,后面还有个将领骑着高头大马。
等囚车靠近,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何锦!
我兴奋地朝莫清招手:“真的平叛了!没想到这么快,你过来看看啊!”
她扶着断墙缓缓起身:“唉呀…我走不动了…”
何锦一脸凛然,正怒视着两侧的人群,嘴里似乎骂着什么。
他冷不丁瞧见了我,嘴角的肌肉顿时抽动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朝廷的走狗!我何锦就是下地狱也不会饶过你们!走狗!”
我不禁叹道:“真是条汉子,可惜了!”
那骑马的将领回过头,疑惑地打量着我。
“停!”他一摆手,驾着马走来。
“你是…朝廷的人?”
何锦已陷入了癫狂:“李建国你出来!别跟个乌龟似的缩着!你这厚颜无耻的走狗!”
那将领一听赶快下马:“是按察使李公公么?我是宁夏游击将军仇钺,此处叛乱已被平息,请开门!”
我扶着莫清上了马车,随仇钺去往了布政使司的官邸。
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仇钺关切道:“整整十九天,你们是如何熬过来的?公公慢些吃,别噎着…”
我放下碗,长呼了一口气:“多谢将军搭救!再晚几天,我们怕是要饿死在里面了。”
“幸好公公没有出来,街上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举报者赏银一千两!”
我接过了通缉令。莫清鼓着腮帮嚼弄着,凑过来看道:“画的好丑呀…”
“吃的都堵不住你嘴!”我又给她塞了只鹅腿。
“安化王人呢?”我问着仇钺。
“关押起来了,等朝廷的人马赶到再押赴京师。”
此时杨一清已率军逼近了宁夏镇。
“什么?叛乱已被平定?”副官看着捷报,惊奇道。
杨一清满意地笑着:“仇钺真乃良将,不负我当年推荐之举。等进了宁夏镇,我要给他请大功!”
“提督大人,据来报,监军张永的先锋今日已出陕西。”
“那这两日就能赶到了,”杨一清淡淡道,“张永,嗯…此人是刘瑾的党羽。”
“提督大人要当心,此人是八虎之一,权势仅次于刘瑾!”
杨一清看了眼副官:“等他进了城,你们只管办事,少与他私下来往。”
宁夏镇内,茶馆酒肆已重新营业,集市上人慢慢多了起来,商贩走卒叫卖着行走在城里。历经二十余日的动荡,这座千年古城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杨一清正坐在茶楼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张永的先锋军入城。
军队整齐划一地行进着,遇到喧闹的集市便绕道继续前行,与常见的那些四处扰民的军队大有不同,后面还有几个兵正沿路贴着告示。
杨一清走出茶楼,看起了告示:
“有令即行,有禁即止。大军入城后,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偷盗抢劫,不得骚扰民众。城中百姓可予以监督,有违令者一律军法从事!”
杨一清沉默不语,心想这张永似乎不像刘瑾那么骄横,反倒是个心怀百姓的人。
张永终于来了!他第一时间赶往了布政使司,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我激动得热泪盈眶:“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张公公了!”
张永也很激动:“进城之前就收到你还活着的消息,我已命人快马向北京送信!”
他含笑望着我:“人都瘦了一圈,真是难为你了!听说朝廷来的人全都丧了命,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擦擦眼角:“一言难尽啊,幸亏逃的及时!”
莫清悄悄冲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城内重新整军,原宁夏镇的驻军被整编,朱寘鐇和何锦等叛贼暂时囚禁,等待发落京师。
庆功宴上,我和张永频频向杨一清和仇钺敬酒。杨一清显得很和气,亲切地询问我的近况,并一直默默观察着张永。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朱寘鐇的檄文去了公署。
张永逐字逐句地看着,双手逐渐颤抖起来。
他拍了拍檄文,激动道:“太好了!本就想着把事情搞大,没想到竟搞得这么大!”
我问道:“北京那边难道没收到吗?安化王早就昭告天下了。”
“把守京城的都是刘瑾的人,想必这檄文已被扣下了。”张永不甘道。
“照这么说,皇上定也不清楚叛乱的缘由?”
“皇上肯定不知道,否则刘瑾早就人头不保!”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那就尽快让皇上知晓啊!”
张永看着檄文,忧虑地说:“如何将檄文呈奏给皇上呢…”
我想起之前去李东阳府上拜访的事,便说道:“即使檄文能送到皇上手里,恐怕也不能扳倒刘瑾。”
“为什么呢?”张永疑惑道。
“公公一定记得正德元年,六部九卿弹劾刘瑾之事吧?”
张永当然记得,那时包括他在内的八虎几乎被一网打尽,结果朱厚照一句话就将形势逆转,大批文官被罢职廷杖。
“我了解皇上,他对刘瑾感情很深,”他有点不安起来,“可叛乱毕竟是刘瑾造成的!”
“这话没错,但是刘瑾的初心也是整治军屯,我担心皇上不够坚定。”我提醒道。
张永一起身,烦躁地在堂内走来走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又摇摇头,背着手继续踱步。
刘瑾就像一堵石墙,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只差最后一锤就能击得粉碎。
我也感觉思路混乱,就好像解不开的麻绳,越解越紧。
我和张永虽然会讨皇上欢心,但本质上是伺候主子的。要论玩政治搞权谋,还得是那些文官。
“咱们应该找人商量一下。”我说道。
“找谁?”
“当然是李东阳。”
他摇摇头:“等回京再找李东阳?来不及的,刘瑾一定早有防备。”
我突然眨眨眼:“杨一清!”
张永停住了脚步,眼珠撇向了左边,他在琢磨杨一清这个人。
我徐徐说道:“我在宁夏这段日子,上到巡抚下到士兵,没有不把他视若天人的,而且早就听说此人心计不在李东阳之下。”
“倒是可以考虑,又同在宁夏镇,”他坐了下来,“你对此人了解多少?”
“那就要见一见了,只是有所耳闻。”
杨一清也想除掉刘瑾,甚至比张永还想。
当年他这三边总制当得好好的,就因为不愿与刘瑾为党,被抓住一点错误下了诏狱。
在那暗无天日,与虫鼠相伴的诏狱中,他的身心遭受了巨大的折磨。但刘瑾并没有罢休,仍在派人寻找他的把柄,妄图置于死地。
幸亏他与李东阳私交极好,这位内阁首辅耗费了近六十年的功力,倾尽所有的关系才把他成功捞了出来,否则诏狱又会多一个大冤魂。
但是考虑到日后的处境,杨一清又不禁握紧了拳头。
他这个三边总制起复之由就是来平叛的,而现在宁夏已经平叛,谁知道刘瑾会不会和当年一样,再次把自己往死里整?
他绝不允许历史再重演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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