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边的风裹挟着初冬的凉意,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楚瑶跪在青石板上,膝下冰冷顺着裙摆爬上肌肤,她指尖轻颤,却不曾发出一声呻吟。远处宫灯摇曳,映出皇帝慕容煜离去时玄色龙纹玉带的一角。
碧儿从袖中取出帕子,却见楚瑶微微摇头,示意不必擦拭额头渗出的冷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梅香,那是皇帝方才经过时留下的熏香余韵,此刻却显得格外刺鼻。主子,您的手......碧儿声音哽咽,注意到楚瑶左手小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
无妨。楚瑶终于开口,声音虽轻却透着坚定。她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西六宫方向,那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娘娘,顾婕妤那边...
话未说完,楚瑶已转身疾步向冷宫方向走去。碧儿连忙跟上,却发现主子的步伐比平日快了许多。月光下,楚瑶眉间的朱砂痣泛着异样的红,像是预感到什么不祥之事即将发生。
冷宫深处,接生嬷嬷颤抖着将襁褓塞入楚瑶手中。襁褓内婴儿的小手紧攥着半片染血诗笺,墨迹晕染处隐约可见弑君二字。楚瑶瞳孔一缩,指尖不由自主地摩挲起腕间的玉镯。
这襁褓内层......楚瑶突然停住话语,手指触到绣纹边缘一处凸起。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拆开内衬,一块锈蚀的金属片滑落掌心,上面刻着模糊的癸酉年字样。空气仿佛凝滞,连嬷嬷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老奴该死,不该......嬷嬷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楚瑶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目光落在嬷嬷腰间那枚银戒上,戒面刻着一朵残缺的莲花纹样。记忆中,这图案曾在某处见过,只是此刻来不及细想。
嬷嬷放心,本宫明白。楚瑶轻声说道,将襁褓重新包裹好。她转身时,瞥见床榻角落里掉落的半块碎瓷,瓷面上同样刻着癸酉冬月的字样。两件证物的年份如此吻合,绝非巧合。
嬷嬷突然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娘娘可知,当年浣衣局那位产子的宫女?楚瑶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嬷嬷这是在暗示什么?难道顾清颜临终前想说的,就是这个秘密?
寝殿内烛火摇曳,楚瑶将襁褓与碎瓷并排放置案上。碧儿点亮了更多的蜡烛,暖黄的光芒照亮了楚瑶专注的面容。她的杏眼在烛光下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左手指腹轻轻抚过碎瓷边缘。
主子,这襁褓内层的绣纹......碧儿凑近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绣纹竟是一个完整的星象图,与楚瑶先前在皇陵陪葬坑中发现的七口空棺排列完全一致。楚瑶的右手微微颤抖,她想起林太医提及的皇子夭折案,心中疑云更重。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楚瑶迅速将证物收入暗格。她转头看向碧儿,后者会意地退至屏风后。门帘被掀开,白若薇款款而入,今日新封贵人的她一身明黄宫装,衬得肤若凝脂。她唇角含笑,眼中却带着几分探究。
妹妹这阵势,可是有什么喜事要与姐姐分享?白若薇环视四周,目光在案几上短暂停留。楚瑶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温热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
姐姐说笑了,不过是整理些旧物罢了。楚瑶浅笑回应,左手小指轻轻敲击着茶盏边缘。白若薇闻言笑意更深,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这帕子倒是精致,不知可否借妹妹一观?
楚瑶接过锦帕的瞬间,指尖触到一处凹陷。她佯装细细欣赏,却在锦帕一角发现熟悉的鸾鸟纹样。这纹饰,与之前在冷宫地窖发现的南诏祭器上的族徽如出一辙。白若薇站在烛光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动作竟与楚瑶的习惯惊人相似。
姐姐这玉佩倒是眼熟。楚瑶放下锦帕,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白若薇的腰间。白若薇神色微变,随即笑道:是陛下昨日所赐,说是难得的珍品。说话间,她有意无意地转动玉佩,露出背面刻着的半朵莲花纹。
楚瑶心中一凛,那纹样与嬷嬷银戒上的残莲竟能完美拼合。她正欲再问,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公公的声音透过门帘传来:娘娘,陛下召见。白若薇眸光一闪,福身告退时,楚瑶注意到她袖中滑落一片纸屑。
待白若薇走远,楚瑶俯身拾起纸屑,借着烛光细看。纸上只余半句模糊字迹:七郎在......她的心猛地一沉,这字体,赫然与顾清颜临终前留下的血书出自同一人之手。碧儿从屏风后走出,低声禀报:主子,方才有人看见淑妃往御书房去了。
楚瑶站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玉镯。窗外的风忽然大了,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仿佛在催促着什么。她望向冷宫方向,那里依然灯火通明,嬷嬷应该还在收拾残局。但楚瑶知道,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备轿,去乾清宫。楚瑶吩咐道,语气平静却透着决然。她必须赶在白若薇之前见到皇帝,因为那个消失的七郎,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而嬷嬷银戒上的残莲纹,必定与二十年前的皇嗣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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