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星坠雁门关•将星黯处隐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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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府内室,空气凝固如铅。

刘院判那句“背上……背着谁的运数?!”的骇然诘问,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穿了压抑的死寂。银盆中,那片灼灼燃烧着暗金血纹的桃花残瓣兀自翻滚,药汤蒸腾的苦涩热气中,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腐败甜香。

凌风伏在矮榻上,背心那片焦黑糜烂的“卦印”如同活着的烙铁,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灼痛与冰寒交织的折磨。失血、剧毒、力竭,再加上这诡异反噬的侵蚀,早已将他残存的意志撕扯到崩溃边缘。刘院判枯手悬针的颤抖,铜镜中那狰狞卦象的倒影,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死死咬着牙关,齿缝间溢出一丝压抑不住的、带着血腥味的闷哼。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亡魂在尖啸。体内那股源自箭毒的阴寒与背心烙印的灼热疯狂冲撞、撕扯,脏腑如同被投入沸腾的油锅与九幽寒窟之间反复煎熬!

“呃……”终于,一口粘稠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凌风身体剧烈一颤,眼前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紧绷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软软地瘫伏下去,只剩下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喘息,如同风中残烛。

“王爷!!!”秦瓒目眦欲裂,抢步上前扶住凌风瘫软的身体,触手处滚烫如火炭!那背心卦印处散发的混乱灼热气息,几乎将他指尖烫伤!

“快!施针!稳住心脉!”刘院判也顾不得骇然,枯手重新捻起金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强压着心头的惊涛骇浪,针尖颤抖着,刺向凌风胸前几处要穴。

室内瞬间乱成一团。太医学徒手忙脚乱地递药、绞湿冷布巾。秦瓒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凌风灰败的面色和那触目惊心的背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而不自知。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阿笙跌坐在榻边冰冷的地砖上。

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连一根手指都难以抬起。肩胛处被鸣镝贯穿的伤口仍在麻木地渗着血,粘稠的血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在地面泅开一小片暗红。但更让她神魂欲裂的,是眉心深处那被白虹血手烙印下的诅咒印记!

那诅咒如同活物!在凌风背心卦印爆发、陷入昏迷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力量的强烈刺激,骤然变得无比活跃!冰冷蚀魂的寒流与焚尽血脉的灼痛在她眉心疯狂交织、膨胀!如同两条无形的毒龙,顺着她的经脉疯狂撕咬、冲撞!直欲将她脆弱的魂魄彻底撕裂、吞噬!

“啊……”细碎痛苦的呻吟从她牙缝里挤出。眼前金星乱迸,视野扭曲晃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凌风背上那片焦灼糜烂的卦印,正在疯狂地汲取着什么!汲取着他的生机,也……牵引着她眉心的诅咒之力!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由痛苦和天道戾气编织的锁链,将两人死死捆缚,共同坠向无底的深渊!

不能……不能让他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死死支撑着她即将溃散的意志。颤抖着,不顾肩头撕裂的剧痛,她艰难地抬起那只尚能活动的左手,探向腰间那个沾满泥污血渍的破旧布囊。

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之物。

是那枚在寒潭地底崩塌中,随暗流冲来的、刻着“天哭”二字的残破龟甲!龟甲边缘沾着暗沉的血污,那是她的血,也是白虹的血,更是璇娘枯骨的气息。

还有……那半块布满裂痕的青铜残镜!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龟甲的刹那!

轰——!!!

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悸动,并非来自耳膜,而是源自灵魂深处,如同亿万座巨钟同时在她意识海中撞响!震得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那悸动的源头……在头顶!在九天之上!

阿笙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简陋的帅府屋顶,穿透了边关厚重的云层,直刺向那无尽幽深的夜空!

夜空中!

那颗象征着杀伐、主掌兵戈战乱的——紫微垣贪狼星!

此刻正发生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剧变!

原本明亮锐利、闪烁着冰冷白光的星辰,此刻竟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血色玛瑙!通体爆发出刺目欲盲、粘稠如血的猩红光芒!光芒疯狂扭曲、膨胀!仿佛星辰内部有什么恐怖的力量正在疯狂积蓄、炸裂!

下一瞬!

咔嚓——!!!

一声仿佛宇宙核心碎裂的、无声却直击灵魂的巨响!

那颗巨大、猩红的贪狼星,在阿笙剧痛扭曲的视野中,如同一个被无形巨手捏爆的琉璃球,轰然炸开!

无数道燃烧着血焰的星辉碎片,如同泼天洒落的滚烫血雨,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拖着长长的、绝望的猩红尾焰,撕裂了沉寂的夜幕!朝着大地……朝着西北方向——雁门关的雄关隘口!如同末日流星般,轰然砸落!!!

星坠!

将星崩殒!

主大凶!主国殇!主……当世名将陨落之兆!

雁门关……正是凌风此刻浴血镇守之地!

“噗——!”

一口滚烫的心头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阿笙口中喷出!血雾弥漫,点点猩红溅落在冰冷的龟甲和青铜残镜之上!

剧痛!恐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的心神!龟甲在手中疯狂震颤!那“天哭”二字仿佛活了过来,流淌出滚烫的血泪!铜镜裂痕深处的金色符纹亦随之疯狂闪烁!

“王爷命星将熄——!!!”一声凄厉到完全失声的尖啸,混着血沫,从她颤抖冰冷的唇齿间迸发!如同濒死鸟雀最后的悲鸣!她左手染血的五指死死抠进龟甲冰冷的裂纹,指缝间渗出更多的鲜血,仿佛要将这预示凶兆的器物捏碎!

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尖啸冲出口的瞬间!

榻上!

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同游丝的凌风,身体猛地一颤!

不是清醒的悸动,更像是垂死者最后的痉挛!

那只一直无力垂落在榻边、布满老茧和血污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线猛地扯动!

五指骤然绷紧!指关节因巨大的力道捏得死白!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近乎本能的狂暴力量!

快逾闪电!

如同扑杀猎物的凶兽利爪!

精准无比地——

狠狠攥住了阿笙那只正死死抠着龟甲裂纹、沾满自身鲜血的……左手腕骨!

咔!

骨裂般的脆响在死寂的内室中清晰可闻!

阿笙猝不及防!剧痛瞬间从腕骨传来!身体被那巨大的力量带得猛地前倾,几乎扑倒在凌风滚烫的身躯之上!龟甲脱手飞出,当啷一声砸落在地!她惊恐地抬头,对上的是凌风依旧紧闭的双眼和灰败死寂的面容!

他……没有醒!

这攥握,是昏迷中无意识的爆发?还是……某种濒死前的执念牵引?!

然而,更让阿笙心脏骤停、血液瞬间冻结的,并非那几乎捏碎骨头的剧痛,而是——

就在凌风那只死死攥住她腕骨、青筋虬结暴突的手背上!

透过薄薄的皮肤和凝固的血污!

一片指甲盖大小、形状极其古朴、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状的……

暗金色鳞片状纹路!

正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唤醒!

在两人肌肤紧密相贴、在阿笙腕骨鲜血浸染的瞬间——

灼灼放光!

那光芒并非耀眼夺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洪荒的沉重与威严!暗金色的光晕在皮肤下流转,如同熔化的金液在奔涌!细密的纹路清晰可见,每一道都仿佛蕴含着古老而蛮横的力量!那纹路……竟与璇娘遗骨旁掘出的青铜指环内侧的“璇”字刻痕边缘的锯齿……惊人地相似!

龙鳞?!

这烙印在凌风血肉深处的暗金纹路……是龙鳞?!

阿笙的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骤然缩成针尖!脑中一片空白!璇娘的指环、寒潭底的秘密、白虹的身份、这背上的卦印、眉心的诅咒、崩毁的贪狼星……无数破碎的线索如同被无形的飓风卷起,疯狂地撞击、旋转!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充满了血与火与古老契约的黑暗漩涡,在她眼前轰然洞开!

而漩涡的中心,正是这只紧攥着她、手背灼烧着暗金龙鳞纹路的手!

“呃……”一声更加痛苦、仿佛灵魂被强行抽离的呻吟从凌风紧闭的唇齿间溢出!随着那暗金龙鳞纹路的灼热放光,他背上那片焦黑糜烂的卦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烈火,猛然爆发出更加刺目的、混杂着灼金与暗红的血光!那烙印深处龟裂的纹路疯狂扭动,仿佛有无数血线要破体而出!

两股力量——那暗金龙鳞的古老威压与龟甲血卦的天道戾气——在他残破的躯体内、在两人紧贴的肌肤之间,展开了最凶险、最直接的碰撞!

嗡——!

悬在矮榻上方、被刘院判刺入凌风心脉附近穴位的数枚金针,竟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针尾疯狂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