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县令当即给师爷使了个眼色。
按大魏的旧制,师爷不是正规编制,而是需要县令自己出钱请的。
所以无论在哪里为官,师爷都是县令的心腹,一直带在身边,用的极为顺手,又岂能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没犹豫,师爷上前查探那人鼻息。
他和县令一样,还道此人已死,故此只是做做样子。
谁料这人竟然还有鼻息!
若说知晓此人还活着,师爷还不会惊讶,如今却有这样一个反转,自然吓了一大跳,冲着县令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
饶是两人再有默契,到底人心隔肚皮,县令如何知晓师爷是吓成这样的?
还道这家伙是在装呢,心里暗暗赞叹他出神入化的演技。
“说,这人到底死还是没死?”
县令继续配合。
“大人,他、他、他没死!”
“没死!?”
县令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
“谁何方刁民乱报案,竟然想要误导本官?”
既然已经立了案,那就必须得有个负责任的。
动不了方元,县令还动不了这帮刁民?
故此他这才如此说话。
衙役扫了看热闹的人一眼,当即找到那个报案的,走进人群中将其拽出来推倒在地上,冷然道:“说,你为何要污蔑好人?”
这人别提多惊讶了。
这怎么成污蔑了?
且不说这人八成已经死了,就算活着,自己也是出于好意才报的案,怎么就有罪了?
“老爷,您可别被人带偏,小人确实是出于好心才这么做的!”
“好心个屁,你到底有何目的?若不从实招来,小心水火棍无情!”
这人更气。
“老爷,您不会是看这人身份特殊,便就有心帮他逃脱罪责吧?”
“实话跟您说了吧,小人可是也有势力的,您要是冤枉了小人,会有人饶不了您!”
“哎呦喂!”
县令来了脾气。
方元衣着不凡,吹吹牛也就罢了。
你一个衣着破旧不堪之人,谁会信你有背景势力?
“你若敢堂上胡言乱语,本官可不会再客气了!”
这人冷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你这所谓老爷,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家伙!”
“我还就不怕告诉你,别看老子这副德性,皇上还有几个穷亲戚呢,何况老子住在都城?”
“虽然不至于帮我把你这县令查办了,可要是你敢污蔑我,或者这人真就死了,你等着吃官司吧!”
眼见这人丝毫不怕自己,县令何等样人,可谓吃过见过,又岂能不知这货所言似乎是真的?
这就有意思了,俩人都有势力,这可让自己怎么判?
他虽然是京官,但没调过来多久,可无法处理这等事。
尤其还是当着百姓的面,更是不能细问二人究竟有何背景,不然传扬出去,自己的名声可怎么办?
“此案事关重大,本官宣布,后堂秘审!”
既然不能当着百姓的面问这些,那就换个地方呗。
私下里试探一番,未必不能找到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
“不行!”
“当着面说话,我还能信得过你。”
“万一背地里你给我使钱,我固然相信自己的人品,可别人怎么相信我?”
这人还是个十分正义的人,竟然想要和县令当面对质。
这更让县令无奈。
有背景不可怕,可怕的是既有背景又有原则。
这等人是最难对付的。
“那你去探一下那人鼻息,确认一下他是否还活着不就得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方元突然开口,登时令县令无奈至极。
大哥,别冲动了行么?
这里是都城。
慢说告官的那人和你一样有背景,就算没有,一旦闹大,你又该如何自处?
届时再大的背景,魏武帝也一定不会饶了你。
关键是你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干嘛要带上我?
你的背景不敢招惹魏武帝,还不敢招惹我?
一旦拿我杀鸡儆猴,可就得不偿失了!
故此县令想要阻止那人。
岂料那人似乎早就知道县令会这么做,竟然先他一步,直接上前探林向森鼻息去了!
县令大吃一惊,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
这叫什么事啊!
都说京官是个肥差,怎么现实好像并非如此?
自己因为在魏武帝眼皮子底下,没法子贪污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担此风险,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他怎么没死?”
就在县令以为自己哪怕人头不会落地,也一定得卷铺盖卷滚蛋时,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个看似十分仁义之人竟然帮方元说起话来!
这是什么意思,这货立场怎会如此不坚定?
“你到底在说什么?”
县令再也不敢装深沉,只能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他没死,能说什么!”
这人别提多无奈了。
他还道自己做了件好事呢,没想到竟然冤枉了好人,故此连忙向方元鞠躬道歉。
“没、没死?”
县令不可思议的看向师爷,好像在责怪他。
师爷则别提多无辜了,自己明明实话告诉了县令,是他自己并不相信,关自己什么事?
“为今之计,赶紧将此人送医,待他醒来,再审此案不迟。”
“至于这人犯......”
没等县令说话,那人先开口了。
“大人,这人先放了吧,小人觉得他不像坏人!”
不是这人给方元面子,而是他能看出来,方元若是真就乃杀人凶手,绝对不会如此行事。
这么做,八成是因见林向森受伤,这才将他扛在肩上,试图送医。
叵耐自己没帮到忙不说,还给人家添了乱,他自然要为方元说话。
“也好,就按你所说做吧,退堂!”
县令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方元是好人,不然自己真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同时,县令心里的疑惑也因此烟消云散。
他说方元怎么会向此人出手呢,原来压根没有这等事,完全是在做好事。
走出衙门不久,方元自然而然碰上匆匆赶来的翠儿和沈冬蝉。
“公子,我们来晚了,您没事吧?”
翠儿别提多担心了。
一旁沈冬蝉则恰恰相反,显然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毕竟方元什么能力,她再了解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还不至于拿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