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才处理了个大概。
团练的张伍生让手下的人把人犯跟尸体都先带走了,人犯暂时先关押在村里的保甲公所,至于尸体恐怕就要交给岛上唯一的老郎中,齐郎中了。
齐郎中是有本事的人,可他并不乐意接这样的活儿,到底这是个晦气的事,但那也是后话了,毕竟这岛上也没出过这样的事,更不要说有专门的仵作了。
按张伍生的说法,案件后续的处理,估计要等凶手招供了,齐郎中那边也要写份说明,起码也要数天后,才能腾出人手把人犯跟材料一并坐船送到对岸的县衙去,最终是怎么办,还是等村长来拍板。
至于说张敬之,他要到村长那说明情况,还要写些文书,村里也需要安民的告示,今天回去后估计也是有够忙的。
唯独这周吉安,这人到了现场就算是尽了本分。两头暂时也不需要他的帮衬,况且他初来乍到,也不想掺和得太深,自然也没提出什么自告奋勇的要求,他的事基本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为了估摸这件事可能导致的余波,在离开之前,他还是找来自家的渔工,也就是做保丁的二人了解了一下情况。
“你们说最近没见过这个张益达?”
“对,他有一段时间没来渡口了,大概有个几天的样子,具体大不记得,听说是病了,没想到是抽大烟抽出了毛病......”
“那他以前,他以前有抽吗?或者说别的嗜好,结交了什么人等等。”
两人面面相觑。
“没有吧,挺老实本分的人,以前...去年?唔..这倒还真不清楚,再说那玩意儿也不是一直能抽得起的。”
确实,鸦片这种玩意一般人碰了都是要倾家荡产的,最后甚至连命也要搭上。
要这么想的话,事情也就合情合理了。
“唔...好,你们忙去吧...”
探听完两人知道的一些情况后,周吉安又象征性地叮嘱自家的保丁好生看守外,便开始独自往家里走去。
对于事件的发生,周吉安是不愿看见的,至于说后续处理,周吉安还是希望知道的,不过与其说是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不如说他更希望这件事不用引起太多不必要的惊动,当下既然凶手已经顺利抓到了,只希望不要再惊动到县里就好。
他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走着那条泥泞的路,此时的雾气也尚未消散。不同的是,这次却只有周吉安一个人在走,他甚至看不到还有第二个走在路上的人。
不对,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似乎,是还有个人跟在了他的身后。在那漫天的氤氲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悄无声息之间。
他能感觉到。
渐渐地,他放慢了脚步,他在等,他在等着对方能自然而然地走在他的前面。
可是没有,哪怕他的脚步一再放慢,但身后那人却始终没有走来。
终于,他决定停下脚步,又决心回头看去。
一张暗沉的脸,死死地贴在了他咫尺之遥的位置上
一双空洞的眼,死死地映入了他的双眸之中。
这着实是把他给吓住了。
那是一个瘦小女人泛黄的脸,毫无生气。四五十岁的模样,披头散发,衣着谈不上整洁,也毫不顾忌外表。
对方没有说话,还是死死地盯着他,看得他是汗毛倒竖,但是这短暂的时间,也给他缓过来的机会。
“有什么事吗?”他故意提高了嗓音,顺势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笑了。
她的嘴角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咧了开来,露出一口的黄牙。
然后,她竟不顾周吉安的后退,又再次凑了过去,不同的是,她这次开口了。
“你知道...张家那户人为什么都死了吗?”她以一种极为神秘且阴森的口吻向周吉安问到。
周吉安眉间一紧,他听清了对方说的每一个字,却没法回应一个字。
“嘿嘿嘿,我都看见了,我都看见了...”女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她从周吉安的表情中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你...你都看见了什么?”
霎时间,听见关键词的周吉安放下了部分的警惕,马上追问到。
于是女人又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他的家里人...拜佛啦!”
周吉安脑袋瞬间便是嗡地一下。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拜...拜佛?”他简直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女人神秘地而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周吉安四下张望,附近还是没有其他人的出现,或者说没有人出现在眼下这能见度的范围内。
“这跟拜佛有什么关系?”
女人后退了几步,一边摇着头,没有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周吉安马上又换了别的问题。
“你是个新来的,我没见过你,哈哈哈哈。”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周吉安的意料。
“那其他人呢?还有新来的吗?”疯女人能把多年在外周吉安看作外人,想必也是本村的人,既然她能分辨出周吉安一人,那其他新来的人,会不会就是鸦片的关键呢?
但是女人没有再回答周吉安的问题,而是又神经兮兮地接着跑远了几步。
接着对着那空无一人的道上又大喊道“哈哈哈哈,都死啦!没了青河神的庇护,他们都要死!不只是张家,都要死!”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女人的面容更是变得扭曲而狰狞。
周吉安眼看那疯女人准备跑开,当即也迈开了腿脚,却不料那泥泞的地上很是碍事。
“喂,你说的真凭实据在哪里,你到底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疯女人不以为然地看了周吉安一眼,就像看个傻子一样,轻蔑地又一次大笑了起来,然后撒腿跑了起来。
‘安土息民,太平无事
信者发愿,献祭己身
清净罪孽,荡涤污秽
......’
只听那疯女人一边呼喊念诵着,一边又跑走了,就好似她是专门来告诉周吉安的一样。
周吉安对这些词听着耳熟,想要追上几步问个明白,但是他那沾满了泥水的脚速却并不允许,待他追上去的时候,那疯女人也早已没入了某处的拐角,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