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初步尸检结果出来了。
傅沉仰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瞌睡，脸上正盖着赵长海留下的那封遗书。
这封遗书很古怪，也难怪姜黎会专门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看看。
自杀的人留下的遗书傅沉看过很多，姜黎也看过很多，大都能从字里行间体现出死者的极端情绪——极端的恨，极端的爱，极端的痛苦……如果不极端，那么死者也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了。
可赵长海这封遗书不一样，他把自己的犯罪过程和犯罪原因写了下来，他写的很理智，逻辑思维也很清晰，好像不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交代，而是专门留给警察辅助破案的。
遗书交代的很清楚，他说自己的妻子在饱受病痛折磨死了之后，自己也查出了癌症，他知道得这个病会有多痛苦，家无余财，一身外债，他也就不想活了。
死之前，有人给了他一笔钱，他要做一件事，他做了，现在钱就存在账户里，他希望警方能用这笔钱偿还之前他所欠下的债，如果还有剩余，那就把钱捐给医疗机构。
之后就是详细的犯罪手法了。
他跟一群人一起，把曹知勤绑架到没有监控的小河沟边，将他殴打致死，然后一群人又把车开到公司楼下，他被指派打扫车子行驶留下的印记，还有人去黑监控，另外几个进了公司会场。
他们分工明确，忙完自己的事情就回去了，彼此间也没有说话，而且都带着口罩，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长相。
一篇遗书，用信纸写的，洋洋洒洒两千多字，字体虽然勾勾巴巴，却意外的工整，看下来，显然是一气呵成，连涂抹都很少。
赵长海虽然没有写是谁组织的这场杀人案，又是谁联系他，给了他钱，但按照遗书上留下的线索，只要去查赵长海的银行账户，查转账记录，那这个幕后之人就一清二楚了，案子也能破了。
“这封遗书不对劲。”姜黎道，“我不相信组织这场杀人案的人会有这么蠢，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傅沉摇了摇头，“倒也不能这么说，或许那个人也没有想到，赵长海会在犯案之后自杀，临死前还把他供出来，因为在他看来，大家都参与了杀人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可我还是觉得遗书有问题，偏偏又说不清问题在哪。”姜黎按了按太阳穴，苦笑道：“最近太忙了，脑子也是一团浆糊。”
傅沉一笑，调侃道：“你就是操心太多，找破绽是我们刑警的活，你的工作呢，是让尸体说话，就别呛行了吧。”
姜黎眸光流转，瞪了他一眼，验尸去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明确赵长海的死因，排除他杀。
傅沉则留在办公室里，跟遗书大眼瞪小眼。
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姜黎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索性直接推门进来，看见傅沉在那睡得迷迷糊糊，咳了一声，尸检结果拍在茶几上，啪嗒一声，傅沉一震，醒了。
“怎么样了？”他看了眼表，疲惫的眼眸中挂上了笑意：“这么快。”
“只是初步检查，死者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别的指纹和DNA，死状符合化学品中毒特性，基本可以排除他杀。”
姜黎说完，又看向那封遗书，“看出什么了么？”
傅沉打了个呵欠，又牵动了脸上的伤，轻嘶了一声，道：“脑子一团浆糊，明天再说吧。”
“嗯。”
“这么晚了，下班吧。”傅沉又看了眼表：“走吧，我开车送你。”
姜黎咬了咬唇。
其实她也有车，但今天限号，这个时间也确实不太好打车，只好道一句：“那就麻烦你了。”
等傅沉回到自家小区，已经快两点半了。
刚好烟瘾犯了，路过便利店，顺手买了包烟，还没来得及点上，就看见店里笼子里关了一直小猫，挺小的一只，眼睛溜溜圆，见傅沉靠近，还伸出爪子勾他。
傅沉顺手摸了摸它的小猫爪。
店员笑道：“这是老板养的大猫下的崽，布偶猫呢，你要是喜欢，便宜卖你，一窝里就剩这一只了。”
见傅沉兴致缺缺，店员又道：“本来也没想要钱，但是吧，白送出去的，哪有自个买回去的珍惜，你说是不是？我们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要给找个好人家呢。”
傅沉脸上虽然带伤，但他开的大奔可停在店门口呢，小猫朝他伸爪子他也不生气，绝对的好人家，所以推销起来格外卖力。
傅沉逗着猫爪，那小猫也挺精神，一双爪子挥来挥去，看着就皮实。
“行吧，多少钱？”
“一千五，连笼子带猫粮带猫砂盆加一个逗猫棒都给你。”
也还行，不贵，傅沉利索地扫码付款，一手拎着猫笼子，一手拎着一大包东西回了车上。
等到了家门口，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正掏钥匙呢，门就开了。
赵然然穿着单薄的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他，“你怎么回来的……呀！”
她瞧见了地上的小猫，高高兴兴把笼子拎起来，眼睛一弯，笑道：“是买给我的吗？”
傅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道：“交给你了。”
“你放心吧，肯定给你照顾的明明白白的！”
赵然然欢天喜地地把东西一样样拎进来，又小跑到傅沉跟前，“你饿不饿，我给你留了饭。”
“不饿，以后我要是回来的晚了，你就别等我了。”傅沉一边脱鞋一边往屋里走，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脸上的几处伤暴露无遗。
赵然然又叫了起来，“你脸怎么了？谁打的？”
“没事儿，几个小流氓，都被我抓起来了。”傅沉又打了个呵欠，只想马上洗澡睡觉，还没走几步就被赵然然硬生生拽住了。
“不对劲，你说实话，怎么就成这样了？谁敢打警察啊？你是不是抓犯人去了？上药了没有。”
“跟你没关系，快睡觉去。”傅沉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
就轻轻一拍，赵然然眼圈又红了，鼻子里轻抽了一下，“是不是我所有的关心，在你看来都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