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朝着那位白袍金发的男子微微颔首。
那神父亦是微微躬身回礼，恢复了绿蓝异彩的眼眸平静无波。
视线在地上那堆焦黑的灰烬处掠过，随即转向病床上的李维。
确认无误后，他不再多言，对门口那堆破碎的木头视若无睹，转身，沿着走廊深处走去。
直到那股神圣威压彻底从空气中抽离，李维才猛地喘上一口气，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神父走了，可这位看起来更难缠的司长还在。
卡尔，已然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病床上的他。
他嘴角挑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双鹰隼般的蓝色眼眸里，添上了一层玩味。
“看来，你的运气…或者说，你这条命，暂时保住了。”
卡尔的声音比刚才多了几分温度，“暂时，你不用和地上这堆渣滓归为一类了。”
这话语让李维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猛地一松，巨大的虚脱感袭来，但紧接着，更深的困惑将他淹没。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声音干涩地反问：“就…就这样？”
他指了指地上那堆灰烬，又指了指毫发无伤的自己。
“他想杀我灭口…然后那位…神父大人看了一眼，我就…洗清嫌疑了？这…是不是…”
“是不是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卡尔接过了他的话头，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别把郁克夫·柯察金神父的判断当成街头算命。他是‘破晓审判’途径的审判官，他的圣光，烧尽污秽只是其表象，真正可怕的是对灵魂本质的洞彻。你身上没有深渊腐化的烙印，这是铁证。”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地上的灰烬，声音里淬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
“更何况，‘蠕行之血’那帮蠢货，脑子里除了脓液，就是对他们那污秽神祇的狂热，呵…”
卡尔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他们更喜欢直接冲进来，把视线里所有活物都捣成肉酱，那更符合他们。”
好吧，过程匪夷所思，但结果…似乎是好的？
李维强行压下心头那股强烈的违和感。
既然这位手握大权的人物认定他暂时“无害”，他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自寻烦恼，追问那些没必要的细节。
他脸上勉强挤出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卡尔司长，我接下来……”
他的声音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我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原则上，可以。”卡尔轻轻颔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天气。
“新伦敦港警局，还不至于非法拘禁一个被无辜市民。你想走，现在就可以。”
“但是，我必须提醒你，李维，”然而，他话锋陡然一转。
“你自称失忆，对这个世界，对这座城市，甚至对自己都一无所知。”
卡尔抬起手，习惯性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虑，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发际线。
“我知道你身上有秘密。那个邪教徒的目标是你…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但特别行动司的资源和人手都极其宝贵，我们没时间，也没兴趣在一个看起来暂时无害的个体身上，投入过多的关注。”
“所以，如果你坚称自己失忆，那么你现在最该思考的问题，只有一个——”卡尔放下手，目光落在李维脸上，“怎么活下去。”
卡尔的话语，狠狠扎进李维的心脏。
刚刚脱离死亡威胁的庆幸，瞬间被现实阴影所吞噬。
离开这里？然后呢？去哪？脑海中一片空白。
没有身份，没有记忆，没有钱，连这鬼地方的基本规则都不懂！
金手指？“虚空感知者（第一长阶）”？
除了刚才侥幸保命，现在连块面包都变不出来！
升级要杀敌？看看地上那堆灰！他拿命去杀？
信息！他需要信息！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怎么活下去的一切！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死死锁定了眼前这个男人——卡尔·史密斯。
权力、信息、资源……他身上有李维活下去需要的一切！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底破土而出！
他迎上卡尔那锐利目光，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赌性：
“那个…卡尔司长。”
“我…我想…我能不能…加入你们？”
他死死盯着卡尔，生怕看到对方脸上露出哪怕一丝的嘲讽或不屑，语速极快地补充。
“我…我发现我还记得两种语言！”他几乎是在抢时间，唯恐被卡尔直接打断或拒绝。
“一种就是你们现在说的赛恩通用语，我说得非常流利！还有一种…很奇怪，像是直接刻在脑子里的，好像叫…深渊通用语？”
他拼命回忆着系统解锁信息时灌入脑海的那些陌生而晦涩的知识碎片，尽可能让自己的“天赋”听起来更有价值。
“虽然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学会的这些，但是…但是我想，这或许…能有点用？
比如，处理一些…呃…缴获的，那些邪教徒的文件或者物品？”
李维说完，眼神死死地盯着卡尔，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卡尔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仿佛李维刚才只是在询问晚餐吃什么。
他沉默着，用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一寸寸地审视着李维。
李维感觉自己的额头和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他对这种无声的压迫感几乎产生了ptsd。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寂静压垮时，卡尔终于开口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玩味，像是在确认一个荒诞却又有点意思的提议：“你确定？”
“加入我们？”卡尔的声音不高，他踱步，绕过李维的病床，优雅地避开地上那堆碍眼的灰烬，走到窗边。
明亮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孤峭的侧影。
“这可不是街头混混拉帮结派。”卡尔的声音陡然转冷。
“同样需要经过‘专家’的审核。而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手段，会比刚才郁克夫神父的‘观察’，深入得多。
李维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还要审核？而且是更严苛的审核？
这和他想象的剧本完全不一样！难道不应该是他展现出价值，然后对方如获至宝吗？
他转过身，不再看窗外的月色，那双蓝色眼眸重新锁定在李维身上。
昏暗走廊投射过来的灯光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高深莫测。
“如果你坚持，并且，是发自内心地‘愿意’接受必要的审查程序。”
卡尔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李维留下消化这残酷条件的时间。
“在确认你对赛恩帝国、对联邦安全总署、对新伦敦港，没有潜在威胁之后……”
卡尔的声音压低，“我们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临时雇员’的身份。”
“负责处理一些外围的、密级不高的资料翻译工作。尤其是那些，可能涉及到你所说的‘深渊语’的文件。”
卡尔的目光落在李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左手上。
“这算是个起点，一个让你能暂时活下去，并且证明自身价值的起点。”
“当然，这期间，你的一切行动都会受到监控。”
“怎么决定，你自己选。”卡尔站直身体，双手插回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脸色煞白、内心天人交战的李维。
李维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知道，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都将面临未知的危险……
“是选择接受这份工作，还是选择离开这里。”
“给你……五分钟考虑。”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