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饲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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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腐叶深陷在泥泞里,被林夜踉跄踏过的靴底碾碎,渗出粘稠的紫黑色汁液,散发出甜腻中带着腐烂的诡异气味,如同这绝望的处境本身。他几乎是滚进那道狭窄岩缝深处的,后背重重撞上冰冷潮湿的石壁,激得右肋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猛地一抽,每一次喘息都扯动着伤口,喉头涌上的尽是浓重的铁锈腥甜。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烧红的砂砾。

怀里的粗陶罐紧贴着皮肉,透出刺骨的冰凉,像是攥着一块来自九幽深处的寒冰。这里面,蛰伏着他用整整三年心头精血喂养的凶物——铁脊蜈蚣。守秘一脉倾覆、烈焰焚尽祖祠的那一夜,父亲染血的手将他推进密道,同时塞入他怀中的,除了这冰冷的陶罐,还有一卷用油布紧裹、触手滚烫的硬物——《万蛊源经》残卷。父亲嘶哑的吼声穿透烈焰与喊杀,刻在他灵魂深处:“夜儿!源经在,守秘不绝!逃!活下去!”

“掘开石头!守秘脉的余孽肯定像耗子一样钻在里面!”岩缝外,粗嘎的吼叫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和火把摇曳的光影逼近,如同附骨之蛆。火光将几条扭曲的人影投射在对面嶙峋的石壁上,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在狂舞。一个脸上带着蜈蚣状刀疤的汉子格外刺耳,手中的鬼头刀刮过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大长老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小崽子身上的《万蛊源经》必须到手!一根毛都不能落下!”

守秘脉…林夜惨白的嘴角肌肉抽搐着,牙龈咬破,满口腥甜。三百口族人的血浸透祖祠青石台阶的画面,父亲将他推入密道时那绝望而决绝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一次次烫灼着他的神经。而此刻,怀中那卷油布包裹的《万蛊源经》,正紧贴着他的心口,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近乎活物的温热,仿佛一颗不安分的心脏在跳动。这传承,是火种,也是催命的诅咒!

跑?这狭窄的岩缝是条死胡同,尽头是冰冷坚硬的石壁,连只兔子都钻不出去。战?体内仅存的微弱真气早已在亡命奔逃中消耗殆尽,浑身大小伤口十几处,右肋的刀伤更是不断渗血带走他仅存的热量。别说外面那些如狼似虎、至少是炼气二三层的追兵,此刻就算是一个强壮的农夫,也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绝望,冰冷粘稠,如同无形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越收越紧,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他猛地拔出插在破烂靴筒里的匕首,那暗哑的刃口在岩缝外透进来的微弱火光下,闪过一道幽冷的、不祥的暗蓝色泽——那是他用七种腐骨毒草淬炼的“蚀髓匕”。

不是为了杀敌,林夜的眼神冰冷而决绝,如同深潭寒冰。他摊开自己沾满泥污和血痂的左手,锋利的、淬着幽蓝毒光的匕尖没有丝毫犹豫,狠狠朝着掌心划下!

嗤——!

刀刃切开皮肉的声音细微却异常刺耳,在死寂的岩缝中回荡。暗红色的血液,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极淡的诡异紫气,立刻从狭长狰狞的伤口中涌出,一股甜腻中混合着辛辣和某种难以言喻腥气的奇异味道弥漫开来,竟短暂地压过了他自身的血腥和岩缝的土腥。

林夜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豆大的冷汗如同涌泉般布满额头,顺着脏污的脸颊滚落。剧痛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神经上,但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自己口腔里更浓的血腥味。他用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匕首的右手,飞快地拔掉粗陶罐口那油腻发黑的塞子,然后,将流血的左手,猛地、决绝地按在了冰冷的罐口之上!

嗡——!

罐内,一股令人头皮瞬间炸裂、骨髓都为之冻结的悉索声骤然爆发!密集、急促、疯狂!仿佛有无数细小却坚硬的铁爪在疯狂地刮挠着粗糙的陶壁,带着一种饥渴了千百年、终于嗅到血腥的原始狂暴!一股冰冷、滑腻、带着尖锐倒刺的恐怖触感,瞬间缠绕上林夜掌心的伤口!

来了!

林夜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浑身的肌肉在巨大的恐惧和剧痛中绷紧如铁石。那东西的颚肢,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钢钳,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扣入了他的掌心血肉!剧毒蚀髓匕的毒素混入血液,似乎让罐中之物更加狂暴!

“呃——嗬嗬……”

无法形容的剧痛!远比刀锋切割皮肉更甚百倍!仿佛有烧红的铁钎直接捅进了骨髓,再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搅动!林夜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挤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牙齿深深嵌入下唇,鲜血直流,却死死压抑着,不让那声惨嚎冲破喉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温热的、蕴含着微弱灵力和生命精华、混合了蚀髓剧毒的血液,正被那罐中之物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吮吸着!那冰冷滑腻的异物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吸附在伤口上,每一次吞咽,都像是从他灵魂深处硬生生撕扯走一份生机,只留下一股深入骨髓、冻结血液的阴寒。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孤舟,飞速地被黑暗的浪潮吞没。

“源经…是钥匙…也是诅咒…”父亲临终前染血的脸庞在模糊的意识碎片中闪现,带着无尽的悲怆与不甘。“完了……血饵饲蛊…守秘残篇记载的搏命邪法…不是驾驭…是献祭…”一个冰冷而绝望的念头,在林夜飞速模糊的意识碎片里闪过,带着无尽的苦涩和自嘲。赌命?用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去赌一线渺茫的生机?现在看来,他赌输了。这邪异凶戾的蛊虫,终究是先一步要把他吸干,成为它破罐而出的祭品!怀中的《万蛊源经》似乎更烫了,仿佛在嘲笑他的末路。

就在这时,岩缝入口处的火光猛地亮起,疤脸汉子粗鄙的狞笑炸响:“剐了这小杂种!大长老要亲眼看见源经!”伴随着吼声,沉重的鬼头刀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蛮横地劈开遮挡的藤蔓,朝着蜷缩在角落、毫无反抗之力的林夜脖颈,狠狠斩落!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将林夜彻底淹没!他甚至能感觉到刀锋迫近带来的锐利风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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