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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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沙…”肩头的血蜈蚣似乎有些不耐,百足轻轻刮擦着他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冰冷的意念再次催促:“饿…”

林夜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血腥腐臭的空气涌入肺腔,带来一阵窒息感。他看向那具壮汉的尸体,小腿处腐烂的恶臭最为浓烈。他沉默地走过去,弯腰捡起那柄沉重的精钢叉。叉身冰冷,入手沉重,叉尖锋利。他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那柄淬毒的分水刺,最终还是选择了钢叉。分水刺太短,适合偷袭而非正面搏杀,钢叉虽然沉重,但攻击距离更长,也更能发挥他残存的力量。他将钢叉握在手中,粗糙的木柄摩擦着掌心血印的边缘,带来一阵异样的麻痒。

他没有再看那具腐烂的尸体,也没有再看肩头的凶物。活下去,离开这里,才是当务之急。源经的温热隔着衣物紧贴胸膛,仿佛一个沉默的催促。他必须找到能压制反噬的东西,否则不等仇家找来,他就会被这头寄生在身上的凶物吸干。

辨认了一下方向,林夜拖着沉重的身躯,拄着钢叉,一步一挪地朝着岩缝外走去。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冷汗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肩头的血蜈蚣安静地盘踞着,猩红的复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昏暗的环境,如同一个沉默而致命的护卫,更像一个等待投喂的监工。

万蛊坟场,名副其实。走出岩缝,视野并未开阔多少。天空被终年不散的灰绿色毒瘴笼罩,光线昏暗而压抑。目之所及,是扭曲怪异的枯树,枝丫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树皮上布满脓包状的瘤子和色彩斑斓的苔藓。地面是深褐色的泥沼,不时鼓起一个粘稠的气泡,“啵”地一声破裂,散发出更浓的腐臭和甜腻的毒气。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骨骸,散落在沼泽和枯木之间,上面爬满了各种形态诡异、色彩妖艳的毒虫。

空气沉重得如同浸水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毒雾,肺部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林夜不得不撕下衣襟,用酒液浸湿后捂住口鼻,辛辣的酒气混合着毒瘴,依旧呛得他连连咳嗽,肋下伤口崩裂,渗出新的血迹。

“嘶嘶…”刚走出不到百步,左侧一片色彩斑斓的苔藓下,猛地窜出一道细长的绿影!那是一条通体碧绿、头生肉冠的毒蛇,速度快如闪电,毒牙闪烁着幽光,直扑林夜小腿!

林夜瞳孔一缩,重伤之下动作迟缓,根本来不及闪避!

就在毒蛇即将咬中的刹那,盘踞在他肩头的血蜈蚣动了!它甚至没有离开林夜的肩膀,只是前端猛地一探,暗红的颚肢如同两道血色闪电,“咔嚓”一声轻响,精准无比地将那条绿蛇凌空剪成了两段!断裂的蛇身还在扭动,腥臭的蛇血和内脏喷洒出来,溅在泥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血影一闪,血蜈蚣已经弹射出去,细长的身躯缠绕住还在扭动的蛇头部分,颚肢轻易地破开头骨,吮吸着里面的脑髓和毒囊。整个过程快如鬼魅,带着一种高效而冷酷的精准。

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满足的反馈传来,林夜掌心的烙印也随之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这凶物在进食,在变强,而代价是他的精血和生命力。

林夜拄着钢叉,喘息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盯着血蜈蚣吞噬蛇脑,眼神复杂。它既是索命的债主,此刻又是护身的凶器。这种扭曲的共生关系,让他遍体生寒。

他不敢停留,强撑着继续前行。血蜈蚣吸干了蛇脑,又蜿蜒着爬回他的肩膀,甲壳上的暗金血纹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丝。它安静地盘踞着,复眼警惕地扫视四周,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哨兵,但林夜知道,它只是在守护自己的“血食储备”。

越往深处走,环境越是恶劣。毒瘴的颜色从灰绿变成深紫,视野范围不足十丈。脚下泥沼变得更深,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一旦陷入,那些潜伏在泥沼下的东西会瞬间将人拖入深渊。奇形怪状的毒虫也越来越多,色彩斑斓的毒蛛在枯枝间结网,拳头大小、长满脓包的毒蟾蜍在泥潭边鼓噪,更有一些林夜从未见过的、甲壳狰狞、口器锋利的怪虫在暗处窥伺。

好几次,都是血蜈蚣率先发现危险,闪电般出击,将扑来的毒虫瞬间撕碎、吸干。它似乎对这里的毒物有着天然的克制,那些足以让炼气修士瞬间毙命的剧毒,对它而言仿佛只是开胃的调料。每一次成功的猎杀,都让它身上的凶戾之气更盛一分,甲壳的暗红色泽更深,那些血纹也更加清晰。而林夜掌心的烙印,也随之向上蔓延一分,灼痛感也愈发清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某种东西,正在被缓慢而坚定地抽走,融入这头凶物体内。

力量在增长,生命在流逝。林夜拄着钢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不敢停下休息,这里的毒虫和无处不在的毒瘴,随时可能夺走他的性命。他只能依靠着血蜈蚣的杀戮,在这片死亡之地艰难跋涉。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如果那灰紫色的毒瘴也能称为天色的话)似乎更加昏暗。林夜感到一阵阵眩晕,失血过多和精元损耗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靠在一块布满滑腻苔藓的巨石上喘息,掏出水囊,却发现里面只剩下一小口浑浊的水。

就在这时,肩头的血蜈蚣猛地昂起头,猩红的复眼死死盯向前方一片笼罩在浓重紫雾中的区域,颚肢不安地开合着,发出急促的“咔哒”声。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毒虫都要凶戾、阴冷的气息,从那片紫雾中弥漫出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烂甜腥。

林夜的心猛地一沉。他握紧了手中的精钢叉,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掌心的烙印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仿佛在警告,又仿佛在…兴奋?

血蜈蚣冰冷的意念刺入脑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一种捕猎者的残忍兴奋:

“前面…大的…血食…能量…杀!”

林夜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他没有选择。要么被这片坟场吞噬,要么,就和这头寄生在他身上的凶物一起,去猎杀更强的存在,用它们的血肉精魂,换取自己苟延残喘的时间。

他深吸一口饱含毒瘴的空气,压下喉咙的腥甜和肋下的剧痛,拄着钢叉,一步,一步,主动踏入了那片翻滚的、致命的浓重紫雾之中。肩头的血蜈蚣,暗红的甲壳在紫雾中若隐若现,猩红的复眼如同两点来自地狱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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