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命如草芥。”
傅君颜的表情也暗淡了不少，口中喃喃自语道：“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明明已经主动舍弃了、却还是没能得到一条生路……”
这声若蚊蝇的话语，并没有被岳展程和郑清莲听见。
“哎呀，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就别想了。”
郑清莲见气氛有些沉闷，赶忙开解道：“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要向前看。”
“是啊，娘说得对。”
傅君颜收敛起了情绪，展颜微笑，但是眼底里的不经意间流露的那一丝苦涩，惹人心疼。
岳展程也注意到，自己勾起傅君颜心里那些不好的回忆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
“我准备将这个东西，献给咱们三和县的县令大人。”
“嗯？”
这下，傅君颜和郑清莲都呆住了。
郑清莲完全没明白岳展程想要做什么。
而傅君颜则是思考片刻之后，便瞬间反应了过来。
“夫君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县令大人求取一个进学的机会？”
岳展程点头道：“这个功劳我们沾不上光，也不大可能借着这个机会实现阶层跃迁，相反的，借着这个机会继续进学，才是我们唯一能够实现自身改变的机会。”
听见岳展程的话，郑清莲赞同的点了点头，说：“人要懂得知足，有多大的胃口、吃多少的饭。”
“咱们这样的乡野小民，是斗不过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的。”
岳展程十分赞同这句话，人家这艘大船上就没有自己的位置，强行的捆个木筏子跟在对方身后，只会被遮天蔽日的风浪拍死在海面上。
“不过这只是个相对较好的结果。”
傅君颜沉吟道：“事情能不能成，重点还要取决于三和县衙之中的那位县令大人。”
“对于那位县令大人，夫君有什么了解吗？”
岳展程摇摇头，说：“那位县令大人，我也只是见过远远地见过几次，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不好说。”
岳展程没有根据个人感觉，对那位县令大人的为人做凭空臆断，这是为人处世的大忌。
就像很多人做生意为什么亏？因为他除了想象、还是想象，全靠自己凭空臆想，拿不出半点儿直观的数据，即使有、也都是他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这样做生意，不亏简直是天理难容。
“那我们就要想个办法，从靠谱些的渠道打听一下有关那位县令大人的情报了。”
傅君颜眼含欢喜的看着自家夫君。
虽然在一些事情上的想法还是幼稚了些，不懂得斗争的血腥残酷，但好在的是，他为人谦虚好学、也足够稳重清醒，这样的人是能够提升自己的，早晚能破茧成蝶、潜龙出渊。
“嗯。”
“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去找我那位在县衙当衙役头子的便宜大哥叙叙旧了。”
岳展程端起边上已经变得温热的水碗，一饮而尽。
“家中有什么方便劈砍的东西吗？”
“比如砍柴刀之类的？”傅君颜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光是这东西，还是太危险了。”
岳展程有些担心，尽管傅君颜是武者，气力惊人，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要是被饿狼之类的咬了一口，也难办的很，这年代可没有狂犬病疫苗之类的东西。
就在岳展程正想着，该怎么给傅君颜弄点儿其他装备的时候，边上的郑清莲有些犹豫的出声道：
“要不，去你老赵叔家里看看？”
“老赵叔？”岳展程皱眉道：“我记得赵家大哥也被征兵了吧？”
“对啊。”郑清莲点点头。
“那他家里的弓箭，应该都被赵家大哥带走了才对吧？”
岳展程感觉有些奇怪，便问道：“当初爹被征召的时候，县尉派下来通知的衙役便说过，朝廷不给发放兵甲了，要自行筹备。”
“要不是咱们家还有一套藏起来的皮甲和长枪，爹都没有兵甲用。”
“老赵叔那么疼儿子，肯定会把家里的弓箭和皮甲都给赵家大哥带走，不可能会留下吧？”
听见岳展程和郑清莲的话，傅君颜的瞳孔瞬间收缩，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也是听你爹说的，是真是假的，我也吃不准。”
郑清莲轻声道：“你爹说，你老赵叔家里，其实有好几套兵甲。”
“真的假的？”岳展程也瞪大了眼睛。
这年头儿，铁可是稀缺资源，别说是铁制兵器了，寻常百姓就算是想要打一把菜刀，都是有价无市。
铁矿资源全部被朝廷把持，大规模的投入到了战场供给上，民间供应不说是削减为零，但是也差不多了。
“你爹应该是没有开玩笑。”
郑清莲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慢慢说道：“你爹说，老赵当时在军中立下了大功，好像是什么、什么登来着？”
“先登？”傅君颜小心的问道。
郑清莲瞬间恍然，赶忙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
“我的天呐，这可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岳展程实在有些难以相信，记忆里那个身材有些干枯瘦小、看着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老头儿，竟然是先登猛士！
“可……真要是先登大功，他现在起码也该是个下层军官了啊？”
傅君颜也觉得这有些离谱。
“战场拼杀，以先登、陷阵、斩将、夺旗为四大功，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足够普通人家翻身了，可老赵叔他怎么会……”
看着自家儿子和儿媳妇那疑惑的目光，郑清莲虽然不懂这个，但是也明白了过来，这个“先登”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于是，她开始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当时的对话。
“你们别说话，让我好好想想……”
郑清莲扶额沉思。
岳展程和傅君颜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儿。
片刻后，郑清莲说道：“我想起来了。”
“当时我还嘲笑过你爹，说人家老赵要是真立了大功，还能回到咱们这破地方来？”
“你爹当时叹了口气，只说老赵这是识相，若非如此，怕是有没有命回来都是个问题。”
“那些人也没太赶尽杀绝，给了老赵几套兵甲，明面上说是赏赐，其实就是把柄。”
“要是老赵回来之后，做了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这几套兵甲就会成为老赵全家的索命符……”
岳展程微微点头。
大安国明面上是禁止百姓私藏兵甲的，一旦被翻查出来，只需要一件皮甲，便足够让全家吃上终生牢饭了。
只是这群人，居然连“先登”这样的大功都能够私吞，可见这大安国的官场已经糜烂到什么程度了。
对于武将而言，更是充满了恶意。
如此，岳展程更加坚定了要参加科举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