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第七部二二 人生座谈会情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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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园菊来了,史微马上把她当成了主心骨。释昌慧也来了。史微把芳韵、向圆圆、释昌慧介绍给曹园菊,又把曹园菊介绍给她们三人。在她们共同帮助下,“人生座谈会”如期在主教学大楼一楼的小办公室召开。出乎史微意料,冷波来了,没有去怀化看黎昪;另外,在邀请时拒绝她的姚尧和张德仁也来了。史微看了看,除去苏月桐等人,就汪守仁没来。大家围着办公桌坐了一圈,作为座谈会唯一的会议记录人,只唐大业面前摊有一本史微给他的日记本和一支笔。

史微开场道:“大家都知道,我成绩不好,考学校很难说有希望。其实我们读书,每个人都渴望考上大学;我也一样。不过我们也知道,由于种种内在的、外在的原因,我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成绩优秀,有考大学的希望;我呢,正好就排在了这没有希望的队列之中。不瞒你们说,我很心高,我很希望自己走出一条路来,创造出一番事业。听了这话你们也许会笑话我。我也知道,由于我自身的许多弱点,我的路很难走好;因此,我总希望得到外界的帮助。好久以前,我就萌生了一种向大家求援的念头,这次举办座谈会,算是我努力已久的结果吧。你们大家都来了,我感到意外地高兴。然而高兴之余,那隐藏在心底的忧郁——担心你们谈话时有所保留,从而使你们的言语不能真正使我有所顿悟。我渴望听到你们对人生的真知灼见,我担心人多会使我们有些同学不愿讲出自己的精辟见解,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来看待今天的聚会。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又只能暗自叹息了。会这样吗?你们说,好吗?你们多多赐教,多多指出我的缺点,行吗?”

陈桂娥:“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

史微:“我有时候好好地就会无由来地对自己感到失望。”

李继云:“失望,不等于没有希望,也不等于绝望。当我们情绪低落的时候,都有一种失望感,而当我们情绪高昂时,我们又会对自己充满希望。”

唐大业:“走一步,看一步;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人如果考虑的太多,就是杞人忧天了。”

史微:“有些事情是无法回避的。在实际生活中,我总希望不断地完善自己,可我发现自己的问题层出不穷。”

唐大业:“人总是在一个层次上向更高一个层次看,面对实际,不断地抛弃,不断地另找。自我完善,不可能。只可能是尽可能的自我完善。”

史微:“话虽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别人也不理解我。”

唐大业:“我是没有最终目标的。我会希望更高。被人完全理解,生活就没有价值了。”

史微:“我今天举办这个座谈会的目的,就是想从别人的谈话中,顿悟一些事理,受到一点启迪。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样的感觉:有时候,当我身在茫茫人海之中时,就像一个人身处空阔的荒野,似乎别人都不存在一般;这个时候,我不受别人的感染,不受别人干扰,好像自己接触不了别人,也不想去理会别人,很是孤单。”

汤宏泉:“就是一种寂寞感。”

史微:“不是的,我并不觉得寂寞。我觉得这样其实也很好。但是,终归心里总是动荡不安,好像欠缺一点什么,又好像永远也没有自己停泊的港湾。”史微脑海闪过父母的身影,如是说。

戴铭:“人是多层次的。”

汤宏泉:“尽管古人说‘人贵自知’,有时候我们自己并不一定理解自己。”

史微注意力还在戴铭和汤宏泉身上,不知谁突然问道:“史含华,请问你喜欢什么花?你们大家喜欢什么花?”

戴铭笑道:“我没有喜爱的花。”

魏建东认真地说:“我喜欢茶花。茶花普通,多用。山上走一趟,兴趣来了,可以像蜜蜂那样吮吸花蜜。别人不注意我的贡献,我不在乎。”

史微想了想,说:“小时候我喜欢金银花,长大了开始喜欢菊花。”

几个兴致高涨的男生顿感索然。史微不知道,在男生中,不但真的有人根据外貌给女生评分,而且还把女生比做各种不同的花;史微没有例外,被他们比做了荷花。现在她说喜欢金银花和菊花,让他们大失所望。

唐大业却来了精神:“为什么你小时候喜欢的是金银花,而长大了又喜欢菊花了呢?”

史微道:“金银花它太香了,你把屋子里放一束,自己就犹如置身在鸟语花香的自然界,它那馥郁的芬芳扑面袭来,有时还能令人产生幻觉,很美妙;而且它可以作为药材,真正有用。喜欢菊花是一种寄托,因为我有几个朋友的名字都取了一个‘菊’字。”

唐大业又紧追一步:“这么说你喜欢菊花仅仅是因为朋友的名字里带有一个‘菊’字的原因咯?”

史微:“是的。”

唐大业:“我明白了。”

一阵沉默后,李继云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喜欢长得漂亮的花。”李继云还没说完,几个男生一阵哄笑,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戴雨薇。戴雨薇恨恨地模样,沉了脸犹自可爱。李继云被大家一笑,自己也笑了,却边笑边说:“我在此只讲花,不谈‘花’,联系不了实际生活,性格使然。”他越分辩,那几个男生笑得越开心;他们都知道李继云在煞费苦心地追求戴雨薇。

见场面有点失控,李小明说:“面对生活,我们还是严肃一点好。我们生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吃穿。读书考大学,说穿了就是为了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正说着,戴雨薇打断他的话头,严正地说:“谁若游戏人生,他就一事无成;谁若不能主宰自己,他就永远是一个奴隶!”也许是受李小明的提示,也许感到在认真的戴雨薇面前不能再生事端,几个发笑的男生收敛了自己。戴雨薇继续说:“这句话是歌德说的。因为自己任性,感情用事,我常常感到不能主宰自己。人生如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苍白、冰凉;生活象瞬间急变的万花筒,可是枯燥、简单;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每一份欢笑的背后都躲藏着不幸。一切都是短暂的;了解是短暂的,不理解却是永恒的。每一个人都在掩盖自己的感情。其实感情是无法掩盖的,只不过是暴露了以后又想着去掩盖,这时,别人也就自然飘去。”

戴雨薇说过之后,大家就感情这个话题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人说我们这么大年龄了,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也是正常的、可以理解;有人说我们还在读书,父母辛辛苦苦供养我们,巴望我们能出息,我们现在还没有资格说那些话。此际大家都是用认真的态度在谈论这个问题。一个男生坦言自己遭遇感情的困惑;有人借机打趣,这个男生一反击,对方马上被击中要害,红着脸做不得声。

史微想到自己的心事,觉得这是试一试的好机会,于是朗声道:“唐大业,请问你在感情上遇到了什么困惑吗?”她忽然这么点名道姓地问,大家都停止了说话,连忙去看唐大业。

唐大业坐在当头,与她正好对面,但距离却是最远。他迟疑了一下,看着她笑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遇到过。”

史微,这个以为自己的心早已被他撩拨得火热的姑娘,此时听他这样回答,就犹如一炉红彤彤的炭火冷不丁遭来一盆凉水浇泼,一下子就把那颗烧得正旺的火红的心,熄灭成一块灰不溜丢的黑炭一般;那近段时间因这个人而把自己温柔缠绵到极至,正在寻找一个突破口的她,忽然就断了所有的念头。这种情感的跌落、冷却,犹如可感的物理化学变化,心里竟是那样的明明白白!就像华山的路径,一路攀升至顶,绝无可能再往上延,又没有回缓的余地,硬生生地猝然止步,形成了情感世界里奇险无比、独一无二的断崖!像是要给自己一种交代,史微心里嘀咕:“耍赖!不敢承认就算了。”

正当她的情感世界天崩地裂时,张武问:“史含华,你自己呢?”

史微说:“我追求爱,广义的、狭义的,我都追求。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失去了爱吧,我渴望真诚、无私的爱。很多人都说我是一个怪人呢。”

汤宏泉说:“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像你这种情况比较特殊。我出生后就得到了爱;今后,我有责任付出我的爱。爱是有社会性的,我们本不应该把它想得那么狭窄。”

见汤宏泉发言,米兰问:“请问你对自己落榜有什么看法?”

汤宏泉:“高考前我是一个乐天派,我认为自己不会考不上大学。落榜后忧虑、不服气,总认为以自己这样的势力不会考不上大学,这只是一个意外。反省后才知道原因还是出在自己身上:因为高三那一年的时间,我的心思一直不在书本上,而是都用到一个同学身上去了。她对我的影响很大。”

姚尧用一种先知的口吻,带着讽刺的语气打断他:“哼!你说的这个同学是一个女的吧?”

汤宏泉坦然道:“是的。”接着说:“也许就因为太自信吧,结果跌了这一跤。我并不把高考作为目标,并不怕走艰苦的路。我是一个野心家,我有志于做企业家、政治家。高考是捷径,不是跳板;而且我有责任考起。我的父母、朋友,他们对我的期望都很大。”

米兰又问:“考不起以后,你的父母怎样对待你?”

汤宏泉:“责骂。他们很失望,很意外。我以前读书很顺利,他们也没有想到我会落榜。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是苦——老师和父母说过,理论上知道,实际并没有体会过苦,这一次失败是磨练,我会总结教训。人可以承认失败,但不能承认自己比别人差。”

米兰问完汤宏泉,这时又转向冷波:“哎,冷波,你的理想是什么?你对自己复读两年怎么看?你有没有烦恼?”

冷波:“我希望激烈动荡的生活,干大事业。至于复读,人生远着呢,两年复读在这里我不想谈。说烦恼,恐怕每一个有思想的人都有。我也有烦恼,但不怕。”

相对于其他发言的同学,冷波的声音异常低沉,史微只能从断断续续听来的几个词语里猜测他的意思。

回答完米兰的提问,冷波向史微抬头示意后说:“我来说一说对你的印象。你像小说里描写的那一种性格很怪的女性,敢和别人吵架。去年为座位,你和杜青荣争辩,样子凶,胆子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是女同学中的大胆者。如果是其他的女生,她不会像你那样和男生较真;因此有人说你是‘病人’。那次朗诵会上,你朗诵出了真感情,很丰富。由此可知你不做违背自己心愿之事。说你怪,其实你并不怪,是另一种类型的女同学。你的内心如起伏的高山,要走进去看。即使走进去看了,别人未必识得你的面目,像苏东坡说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别人很难真正了解你。你有时孤独寂静无声,有时又可如火山一般爆发。就像浙江钱塘江的潮,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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