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德走出后门,站定在他的小庭院里,这里四面的围墙隔绝了街道,也算一个露天的私密空间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刚才还那么大的雨点竟然这么快就停了,难不成,这真是天意?
乌云散去,天空的点点繁星静静悬挂着。
他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此时的天空和他小时候孤独仰望的夜空似乎没什么区别。他也看不到超脱的道路在什么地方,无尽的夜空只能让人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他低头看向《黑暗之书》,这本书在黑夜中竟然闪烁着淡淡银灰色光芒。他感觉额头上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有一股强势的力量逼迫他缓缓转过脑袋,仰望星空。
罗伊德放弃抵抗,任由摆布。或者说,他就没有抵抗过...?
确实,自从他明白这件事属于超凡范畴的时候,他就完全放空了自己,反而从自身跳脱出来,像一个看客一般,观察自己。
罗伊德感到头上血肉蠕动,那个六角形与星空产生了某种联系,他感受到冥冥中有什么东西从星空渡引到了六角形上,然后汇入他的脑海。
脑海中突兀的出现了七颗星辰,一股白色雾气环绕星辰并且规律的经过星辰,形成一个图案,正是那六个角的星星。六角个占一星,六角中央还有一星。星辰周围的云雾规律地收缩,仿佛在呼吸一般。
罗伊德不知他的意识在星辰上停留了多久,终于将意识移开一点时,他突然看到星辰下方空间无比广袤,那比大地更加深邃的无尽深渊中向上探着一只...肢体?前肢?腿?
罗伊德说不清,也根本不能说清。
他只知道仅仅是那个巨大的肢体就比星辰下的无尽深渊一般大...不,比深渊还大!硬要形容,就是罗伊德第一次见到海的感觉。
天连着海,海连着天。而那个肢体的尽头连接着星空的无尽远处...
是那一眼他的意识就从脑海中被弹飞出来了,就好像经历了一次灵魂出窍一般。当他的视线再次回到他的眼球的时候,世界好像变得不一样了。那股强迫他仰望星空的力量消失了,他的头保持着仰视的姿态,目光射向星空的繁星。
本该静止的夜空好像流动了起来,光影交叠,漫天尽是蓝黄黑三种光河流淌,一颗一颗的闪亮新星都成了小小的眼珠,灵动的四面环视着。
一张舔着舌头的小嘴儿代替了弯弯的月亮。层层叠叠的低语声在罗伊德耳边响起,好像是天上繁星在悄声议论。而罗伊德感觉自己与那些眼睛和嘴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罗伊德心中震撼,不敢再抬头仰视,但当他低下头时,庭院里的杂草轻轻颤动,虽然只有薄薄一层,但是黑暗的杂草堆里好像蛰伏着什么生物...
他甚至能感受到它们身上湿滑粘腻的质感。
他的精神紧绷起来,他握紧手中的书,强忍住颤抖走向自己的院子后门。拧动门把手时,他充满汗渍的手止不住的哆嗦,他感受到什么东西在匍匐在他的肩头,对着他的脖子轻轻吹气。
他几乎是踹开了门,然后迅速碰门并且抵住。
但是家里的情况没好到哪里去。
所有家具随着灯芯的火焰开始了左右摇摆,甚至要旋转着搅在一起的时候,他下意识低下了头,看向手中的书。
这正是“导流”部分结束后的内容,他不知不觉就翻到了这一页,而上面记载着一种召唤术,而且建议在导流完成之后立即使用这个召唤术。
此时罗伊德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他极力辨别着书本上的字样。手指和眼睛,甚至用上了嘴唇,苦涩的纸叶味道传入他的口中,他的意识被拉回来了一点,开始念叨咒语。
这个召唤术十分简单,只需念诵咒语即可,上面解释会咒语会自动抽调魔力。
“星空尽头的凝视者...时光河流的屹立者...秩序之外的无形者啊...请您聆听我的呼唤,将您的眷者通过无垠星空送至我的身边...引领您那虔诚使徒的道路...”
话音刚落,罗伊德再次感受到一股能量透过星辰降临在自己的额头上。他额头前方几厘米出凭空出现以来一条裂缝,裂缝中伸出了一只裹着吸盘的触手,然后这触手便黏在了罗伊德的头顶。
似乎是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那只触手牢牢吸在了罗伊德的额头上,然后用尽力量把自己从裂缝中扯了出来。
冥冥中,罗伊德感到这只触手从他身上吸走了什么东西,他的视线也不再模糊,耳边低声的呼唤也消失了。
这个东西终于从裂缝钻了出来,竟然是一只墨绿色的章鱼,只有巴掌大小。
那刚刚离开了罗伊德额头的卷曲的触须上凝结着一滴黑色的水滴,然后被它缓缓吸收。
这章鱼就这么飘在了半空中,或者说,“游动”在空中。
罗伊德下意识翻翻书,结果书上根本没说这是个什么。
“将您的眷者通过无垠星空送至我的身边...”罗伊德想起了书上的咒语。“它是...某个神明的眷者?”不管是邪神还是正神,尤其还是创造了一整个魔法体系的神明,强大可能超乎想象。
“怎么导流完毕后直接给个眷者??”罗伊德想不明白,但他先把疑惑压在心底,看来他和这位神明产生了很特殊的联系,只待日后发掘了。
罗伊德感觉世界恢复了原来的安详,扭身打开院子的门,星星还是那么亮,月亮还是在天上,仿佛一切都未改变。
刚才陷入幻觉的时刻,姑且先称它为幻觉。罗伊德感觉世界就应该是那般怪异,疯狂。完全抛弃了平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但是这小章鱼好像从他的脑袋里抽取了什么东西,他的认知就恢复了...
而怪异产生的根源是...罗伊德下意识去想像那如同星空版广袤的肢体。
结果小章鱼‘啪’就是一根触手甩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又提取出极细微的一点黑色液体。
而罗伊德耳边刚响起低语声就被这章鱼无情打断。
“哎呦。”罗伊德捂住脸,这小章鱼力道还挺大,看起来软趴趴的触手就像小皮鞭一样。
“原来,那具肢体可以改变我的认知...啊,不,好像称作污染成合适。”罗伊德扫了一眼吸收黑色液体的小章鱼,“这黑色液体就是污染源了。”
“怎么回事...学魔法还要承受...污染?!”罗伊德心里发苦,越发觉得这本书就是个诅咒。
“不过说到底,还是这小章鱼救了我啊。”罗伊德看向小章鱼。
而这小章鱼吸收完黑色液体后,绕着他转了一圈,好像是确认了再没有黑色液体供他吸食后,就飘向罗伊德的额头,罗伊德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除了七颗星辰外又多了一个章鱼。
章鱼出现后,星辰下的无尽深渊便消失了,至此罗伊德的脑袋里只剩下星辰和章鱼。
罗伊德进入内视状态,看到章鱼绕着星辰游来游去。
“看来这章鱼对这污染有一定的克制作用啊...以后就叫你小克吧。”起了名字,罗伊德大感疲惫,回房间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