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西南,HB省某处,无人荒山。
木慧林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班长候颂东一箱接着一箱从友军的吉普车里搬下来液体手雷。当然这几箱不是真的手雷,却是能在一个平时闲散惯了的部队里起到爆炸般的效果,这就是——啤酒。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平时待遇这么好?”候颂东一边呼哧带喘的搬啤酒嘴里还不闲着。
“不该问的别问。”那被称为友军的兵来回答得干脆利落。从车那边下来一个校官,他绕到候班长面前,扬了扬头盔说:“五箱啤酒还堵不上你的嘴?”
“好,不问不问,慧林,干活。”
于是这几个麻花一样的兵开始手忙脚乱的从卡车上拉下来设备,七手八脚加打打闹闹的架设起来。
待到这几个土木工程系的兵把设备架设完毕,抽着烟等着设备返回数据的空档。那边那几个不用来路的友军走进帐篷,问了几个设备参数,就走出去把他们手里一个背包大小的设备接在了钻井上,并在旁边跪姿盯着手里的终端。
木慧林有点忍不住了,凑到班长身边说:“哎,你说他们是干什么的?不会是敌特渗透吧?”
“别胡说,渗透也不会找你我这样的筛子,况且咱们是工程兵,没事就钻山洞挖地道,渗透我们能干嘛?向敌人回报混凝土浓度?你没听上面说吗?15军改,15军改,渗透也得找那些尖刀部队,拳头部队去啊。我看呐,这没准是最近又要搞整合军演,这是在找演习场地呢。先来个预设敌情,敌指挥所在地下3公里处,巴拉巴拉巴拉....”
看班长这么一通耍宝,木慧林低头哈腰的乐了,然后他转过身看着那几个友军又抽了口手里的烟。“哎,班长你说这都要军改了,咱们这样的兵还待得住吗?”
班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问题你问我呀。”随即他吐了口烟眯着眼看着远处跪姿在钻井旁的友军:“有一点是肯定的,要打仗啊,需要的是对面那些人。”
他们的注视并没有停留多久,那两个来路不明的军人很快起立,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拿着终端去找军车旁的那名大校去了。只见二人敬了个礼,把终端拿给大校看,校官点了点头,招呼手下人上车,就这样,这群没有番号的军人走远了。
B市是一个部队大院密集的地方。老B市人常常会抱怨“好地方都让他妈部队给占了。”其实这委实有点冤枉,因为当初部队划定这一片区域的时候,往往这里还是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地。城市扩张的步伐实在太快了,很快居民楼就包围了这些绿色的军事管理区。
张干事的车队就是穿一片片砖混楼,开到这样一个被居民楼包围的军队大院。车队在13号楼前停下,他带着几个勤务兵,拎着钥匙走进了3单元,上5楼。打开秦建军家的家门。
地板上蒙着厚厚一层灰尘,桌面上还摊着30年前的报纸。杯子碗筷都整整齐齐的,收在柜子里。柜子上面摆着两张黑白色的大框相片,很明显这是两位老人的遗像。在左边的这个老太太张干事并不认识,右边的那位老爷子他可是知道。这位深情严肃,满头白发,带着厚厚蛤蟆镜的老者就是张红年。张干事对张红年的遗像敬了个礼,随即一个标准的原地立正转体面向跟上来的勤务兵说:“快把这里的东西都搬走,搬到车上。除了家具,所有的东西都要搬走。这两张遗像我要亲自打包,你们先去收拾房间里。”
这里是张红年的住宅,或者说是故居更合适,同时这里也是秦建军度过童年的地方。1978年,10年动乱终于结束了,两年后精神安全办公厅遭到天狼星人的突袭。面对巨大的科技代差,WM人并没有放弃。张红年作为靠边站的领导,主动请缨带领工作组下基层考察,他带领的工作组作为众多工作组的一支,是要执行”死士计划“,他们的任务是深入全国各地的农村,为组建一支可以与外星文明一战的敢死队募集孤儿。
由于全国经济再次进入了百废待兴的状态。死士计划募集到的孤儿就由工作组成员家庭进行抚养。秦建军和杨卫国,就是随着这次计划被带到部队大院的。本着领导干部带头的精神,年仅三个月的秦建军被张红年家接了下来。
张红年有一双儿女,都已老大不小,他们很欢迎这个新到来的小弟弟。已经可以被称为老伴的妻子,有点发愁,但看了这个小生命还是高兴的接了下来。多儿多女的家庭在那个年代是十分普遍的。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也为家人增添了不少欢乐。张红年的女儿常常和妈妈轮换扮演秦建军母亲的角色。张红年的儿子则是更加努力的工作。用挣来的是工分和收入,养活这个新到来的小弟弟。
家里唯一快乐不起来的是张红年,他没有告诉家人这个孩子将来的命运和使命。这是保密条例下他不能说的。这几次下乡考察带回来了不少孩子。以眼下的技术水平,他们即使将来成军也只是上去送死。他需要为这些孩子,为后人趟出一条路来。科学可能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哲学具有科学前瞻的属性,如果科学帮不上忙,那么就应该从哲学下手。总有一些事是共通的,是不变的,也许我们抓住这些共通的不变的点,再利用它,就能扭转不利的局面。
张红年开始省吃俭用,把从补贴里省下来的钱用来买书。他要重新走一遍,哲人所走过的道路,从古希腊自然哲学开始,从泰勒斯、苏格拉底,到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再到后来的笛卡尔、黑格尔、马克思再一路跑到维斯根斯坦。他穷尽自己的脑力和体力,训练自己的大脑。探求真相,探求真理,探求后辈的出路。
妻子发现张红年没事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说话越来越有点让人听不懂,开始对他不断抱怨。
“组织上让我们收养这些孩子,我服从组织安排,也爱孩子。这些事我都做了,但你最近是怎么了?不是跟我们不说话,就是说话让人听不懂,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哪里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吗?”
张红年不理会妻子的抱怨独自进书房去了。妻子没有对不起他或者对不起家里,相反他觉得他对不起家庭和妻子。他让妻子在年近半百时间抚养一个小孩子,付出这样的心血将来却是要让它成为一件武器,而且是成为一件很可能要断送的武器。他无计可施,人民必须摆脱天狼星人的控制,需要有人冲锋陷阵做出牺牲,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找到的方向,不让这牺牲成为白白牺牲。
随着孩子日渐长大,他开始和大院里的其他孩子打成一片。部队里的孩子多多少少带着点野性,他们有时会嘲笑秦建军和杨卫国。不是爹妈亲生的。这对于本就有点自卑的孩子是莫大的伤害,于是那段时间他们经常和大院里其他的孩子打架,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张红年的儿子看见弟弟被打成这样,就冲出去抓住那些打架孩子的头领给弟弟主持公道。如此这般几次,小建军对这个家的依赖更深了。同时他也结交了一个身世相似的朋友——杨卫国。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写作业。甚至考试时也会小小的互相帮助一下。两个孩子彼此住的不远,也经常到对方家里去玩儿。张红年的妻子为儿子找到了一个知心朋友而高兴,张红年就是知道这个。杨卫国的来路,他也是被死士计划选中的孤儿啊!看着小秦建军和小杨卫国玩在一起的天真阳光的样子,他心里越发沉重,也就越发发狠的钻进哲学的世界里。孩子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妻子和他有了更多独处的时间。但张红年并不想陪伴妻子,他要发了疯的在哲学的世界里找一个方向,找一个出路。妻子只觉得下基层调研后,张红年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不过,既然你不想理我,自己做这些事做了。浆洗做饭总还是有些事情干的。这么多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日子总还是要过,平淡而已
不过妻子慢慢发现张红年有些不对劲了。他时常盯着一个地方发愣,目光也变得越发呆滞。吃饭甚至上楼梯时都会心不在焉的摔倒。有时他会瞪大了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半夜睡觉,她会听见张红年的惊呼“不,不不不能这样,救救他们....”妻子不断抚慰张红年才能再次沉沉睡去。
同时发生的还有张红年饮食日渐减少,身体也日渐消瘦,常常坐在书房里望着窗外院里打闹的孩子们流眼泪。
妻子劝他:“红年啊,别钻那么难懂的哲学了,好好歇歇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张红年只是把他推开,摇摇头,继续钻进哲学书本里:“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妻子并不知道张红念是接下来什么难懂的任务,她也不好去问。
一个人的脑力和体力,真的可以和人类所有的哲学家一起这揭开这道横亘在人类头上的生存谜题吗?
这天结束期末考试的小秦建军回到家里,却听见书房父亲张红年的叫声,这叫声混合着哭泣,混合着咆哮,混合着愤怒,混合着恐惧。旁边还有老妈妈的声音:“红年。这里什么都没有啊,这里很安全呀。红年,冷静点,赶紧歇歇吧....”姐姐听见书房外的动静,推开门从书房里跑出来。一把抱住小小的秦建军,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哭了很久,才说:“快,快去工厂叫哥回来,爸爸,爸爸疯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建军只记着很多穿军装的人来到家里有的提着很多东西说是来慰问,有的。有的。进了爸爸的书房。拿走了很多东西。再后来。是一封来自市精神病院的死亡通知书,张红年在病房里自杀了。
一个人的脑力和体力,真的可以和人类所有的哲学家一起揭开这道横亘在人类头上的生存谜题吗?张红年用生命给出了答案,是可能的。秦建军在长大成为军官,正式进入红色狼烟以后,拿到了一份他从未见过的养父张红年的遗物。那是一份详尽的哲学论述。并得出言简意赅的结论。“天狼星人的身体组织和科技产物具有高维属性,但其存在环境是我们存在世界的相对低维环境。如果能剥离其高维属性使之只能表达出我们存在世界的维度属性。就可以我们世界的破坏和毁灭方式,对于进行破坏和毁灭,如此便可以对天狼星人及其科技产物进行有效杀伤。结合天狼星人在地球进行活动的方式和目的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吗,距离天狼星人真的给地球造成大规模自然灾害,还有一个很大的可操作区间。在这个区间里,只要不触及天狼星人的核心底线,尽可能地获得信息,并用这些信息触发我们的科技发展。我们是有可能获得能够战胜天狼星人的科技水平和科技发展时间的。”
在这份前瞻性的哲学思考指引下,随着对索为联邦获得的非人类残体展开的试验,共振对于高维物体的作用很快运用于武器实验。最近几次战役,工作分区的表现也证明。张红年对天狼星人的判断是正确的。
勤务兵撕扯宽条胶带的声音,在秦建军童年生活过的房间里此起彼伏。一个个旧日时光,被装进硬纸箱子里用胶带密封。直到日落时,张干事才和勤务兵一起把所有的纸箱子全部装车现在环顾这套房子,除了家具和碗筷,已经什么也不剩了。这一通折腾搞得尘土飞扬,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被灰尘清清楚楚画出了光路,在丁达尔效应中灰尘闪亮着上下纷飞。张干事叉着腰看着这空空如也的屋子,叹出一句:“终于搬完了,不知道下一个住进来的会是谁啊。”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赶紧低下头掏出手机,接通电话放在耳边。:“喂,哎,书记,你那边也完事了是吗?啊,我这边。都搬完了,好,好,我们这就回去,是,明白,明白,好的。”电话挂了,他一挥手,带领手下的兵离开,勤务兵关门时扰动了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灰尘,灰尘乱飘了一阵,随后又缓缓恢复越来越慢的涌动,有的向上有的向下,都在阳光下发亮,起舞,像这里曾有过的日子,无声,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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