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猴子我们赶紧离开这里。”青鸟对天命人说。
一猴一鸟朝着山下而去，顺着记忆选择插满黑旗那条路行去，越过丛林，碧绿翠山如同巨人一般，遮住了天上的刺人夺目的阳光，到了山脚那是一片没有树，没有草的死地，焦土从山脚一直延绵而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青鸟站在猴子肩头上看了好久，眼泪止不住的流。
在山脚蛰伏着数千头妖怪，把守森严，两个牛头怪看着天命人，立即上前盘问，“你是那座山头的小妖？可有吡貅令或过关文书？”
天命人伸手从腰间拿出偷来的「吡貅令」伸到那两个牛头怪面前，并没有说话，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们。
“嗯，放行！”
牛头怪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前边十几名守山小妖怪喊了一声。
放下了绳索打开城门，又将城门口那栅栏移开，神色恭敬了许多。
能够拥有「吡貅令」的无疑都是山头的统领或是统领的亲卫兵，地位身份比他们这些守山妖怪要高出好几个等级。
在山巅道观之中，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盘坐在菩提树下，双手叠放在腹前，闭目修炼。
风吹鼓动他的灰色道袍。
一只蝙蝠飞来，落在他肩上。
“没想到大圣死了之后，会留下如此天大机缘。”那蝙蝠说话了，它有着锐利的眼神，“我已经查到了大圣遗落的法宝以及演化出的一道「灵根」所在。只是距离此地极远，在你领地之外的数千里。”
“在何处？”那道士缓缓睁开眼睛，他的话音像是雪山掠过的风一样冰冷。
“波月洞，黄袍老怪。”
道士在菩提树下想着什么。阳光透过树叶细缝落在他脸颊上，忽然在道观的清雅室有一个美丽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的容颜立刻让他醒过神来，脸上的阴冷之气一扫而空。
“啊，你怎么出来了。”道士捡起地上的拂尘，站了起来，露出灿烂笑容。
“睡太久，有些昏迷，所以想出来透透气，晒晒阳光。”青灯笑了笑，“一个人坐在树下想什么心事？”
“我想，如何才能让你陪伴我一生。”
青灯羞倚在他肩上释然一笑：“无论是人是妖，都会面临着死亡。因为你我多活了五百年，在这五百年里有你陪着我很快乐，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越陷越深，……再过两三百年你就可以成仙了。”
道士叹了一口气，望着那树梢流光溢彩：“成仙？我已经做腻了，……这不是我的追求，我只想让你陪着我，有你在，我就很安心。而且有些事情，是我们逃避不了的。我不做那件事，只怕他们不会放过你。”
“可是……”青灯握着道士的手，“那你答应我，不要再让自己受伤。”
道士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五百年前。
西方灵山，一只老鼠偷吃着佛盏油心，还打翻了它。坠落在凡世间，那盏佛灯常年伴在佛主前聆听佛法，已经有了灵智，后来有一小道士在一座荒废佛塔上捡到了她。
小道士拿回道观之中重新为她添上灯油，看着那燃起的火光，在他瞳孔中跳跃。
他的四周亮了起来，温暖如春，有了光亮道士便伏在案前看书，津津有味。
……
“报，长琴已打死了传功长老，冲过了山门！”
“报，天道老人被杀，长琴入魔已杀过静虚殿！”
“报，执法长老和数百名弟子全死了，那长琴冲过天一殿了！”
无数剑光在云间来回穿梭。在天空中划出千百道流光。
“掌门有令，所有道门弟子，不必留情，全力击杀长琴，守卫三清殿！”
传令的弟子以传音之法，在数座山间回荡。
“唤醒云深山的隐世长老都集中在三清殿大门外，绝不能让长琴踏进一步！”一名仙风道骨的老人正色道。
“清风掌门，长琴师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是我们的大师兄啊，他朝着我们出剑，二长老，三长老，执法长老，传功长老，玉龙师弟……他们都死啦，死啦！！”经历了血火活下来的一名道士崩溃了，狰狞怒笑，近乎疯癫。
三清殿山门外，已经密密麻麻挤了一群道士，脚踏飞剑，圆睁怒目。数百名从云深山出来的隐世长老皱了皱眉头。
不远处忽然传来巨响，轰鸣中的一座座山峰在倒塌了下去。
道士们脸色微变，心惊地感受到那一道朝着他们掠来的惊鸿一点点逼近。
隐世长老忽然觉得有些有趣，这千年以来道门还从未出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人，且天赋冠绝古今，……若不是违反宗规动情凡尘，有希望飞升成仙，长生不老。
忽然一个身影从空中飞过。
“长琴，此时回头，为时不晚！莫要入魔道太深，误了千年道行！”一名长老站在众人前面，看着那御空而来的长琴，充满了煞气与魔气，吞噬周围。
那道人影狰狞怒吼。黑雾环绕周身，探出一道巨大的凶光，重重地斩在前方，却是那名头戴青莲冠，身穿道袍的长老，挡了过去，刚施展法术想要抵抗，一触之下，竟被那股怨恨魔煞之气腐蚀成灰。
不一会儿。
九天云霄黑雾笼罩方圆百里，无数心魔如此嗜血鬼物，冲唰过去，撞碎那矗立高耸的石门丰碑摔落到地上，无数道士齐刷刷祭出飞剑抵御，但这魔物太多了，道士接二连三被啃掉身子，化为一摊血水。
云深山其他隐世长老不禁皱了皱眉头，主持着大局，在如此危急关头，布下道家法阵，肃清妖魔。
在三清殿密室之中，清风掌门看着数丈高的炼丹炉，此刻炉中火势旺盛，从外面可以清晰看到里面有一名女子，正在被炼化，痛苦地蜷缩身子。
“只要炼化出灯芯，便能炼制出增长道行寿元的丹药，那人承诺我道门将会有五百年兴盛。”
清风掌门皱了皱眉头，此事已经容不得他决定了，为了将来道门兴盛，不破不立，外面怨嚎震天，他闭眼不看，闭耳不听。
道家法阵破了。
云深山长老都死了。
三清殿大门碎了。
鲜血留在三千台阶上，那一名道士入了魔，每踏上一个台阶，便飞溅一道鲜血。
支撑在台阶两旁的石柱倒塌的回响，像是一个神魔的脚步一步步逼近。他太强了，道门之中的强者长老，第一代弟子，第二代弟子，第三代弟子，……他们都陨落了，付出太多代价，却依旧没有拦住他。
恐惧在蔓延！
道心崩塌！
存活下来的弟子，看着那道身影，他曾经是他们的大师兄，如今他正摧毁这一切。
一名绝望心如死灰的道童，望着九霄被黑雾笼罩的上苍，那降下来的一团团火球，肆意落下，从他眼前飞驰掠过，他痛苦地望着，耳边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并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空洞洞的眼神。他跪倒在地，那名道士从他身旁走过，他想要大声喊出那名道士的名字，却无法张开口，神念渐渐消散。
忽然有一个老道人三花聚顶，披着最神圣的道家法衣，头戴紫色莲冠，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的道士。
“孽徒，你知道你都干了什么？！”他怒声斥喝道。
长琴抬起头来，冷漠地看着他。
他说了三个字。
“放了她！”
话语带着无尽寒意。
它代表着不可否定，不可拒绝。
是死亡的宣判，是世间最威严的语言。
“她是妖！”
清风掌门龇牙咧嘴，一字一句说道，充满了恨意和杀意。
他是道门之中的鼎盛之才，可为了一个妖精却弑杀同门，欺师灭祖，清风掌门看着曾经最值得托付的弟子，如今入魔的样子，让他的心撒下了盐。
无数门人弟子都死了。
就连云深山的长老们都死了！
道门的根基，全被他一人毁了！
“长琴，她难道比师门重要，比你的前程更重要？！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不惜杀害同门道友，你难道不觉得有愧吗？！”
清风掌门看着这屹立数千年的道门，如今毁于一旦，忽然他的泪流了下来。
到了最后，他还是狠不下心来，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有着独特的回忆。
“掌门，师兄怎么了？！”
“掌门这一切是真的吗？！”
“他真的是我们的师兄？！”
躲在清风掌门后面的弟子哭出了声，他们不愿意相信这发生的一切，为什么最和蔼的师兄会杀他们？
一道血光射入清风掌门眉心。大殿“轰”的一下塌陷，数百名道门弟子，在这无尽黑雾的笼罩下成为了魔物口中的食物。
长琴来到密室之中，看着已经油尽灯枯的女子，他将所杀戮的数万名道门弟子的心血魂魄炼化，一道最精粹的力量涌入那丹炉之中，不断修复着那女子的伤势。
……
五百年后，这里变成了罗耶山，群妖生存之地。
长琴成了「吡貅妖王」。
入夜，青灯坐在他面前，看着那一副不曾变化的面孔，扶着脸仔细观看，看了五百年始终没有看腻，……很想再看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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