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柔处在一个巨大的黑暗中,四处吹来的冷风在黑暗中更加肆孽,吹乱了她的头发,吹僵了她的身体。
她四处寻找亮光,往前走一会,前面有点点亮光透出来,她奔着这亮光快步走过去,那是一处比较大的房子,里面点着几盏灯,门口挂着的匾上写着三个字:值作房。
她有点欣喜,三步并二步冲到门口,举手敲敲门。
“谁啊?这深更半夜的还不让人消停?”里面倒是很快有了声音,但声音里满是怒气。
“我是江都翁主的婢女。”细柔胆战心惊回着。
“有什么事啊?你们今天不是刚到吗?怎么还不好好休息,这一路难道不累吗?”门开了,露出一张不满的瘦脸。
“大人,我家翁主一天没吃东西,现在饿得很,请问大人这里有没有吃的?如果没有,请告诉我何处能找到点吃的?”
“我们这里不是膳房,哪来吃的?再说现在什么时候了?膳房也是要休息的,总不能没日没夜候着人来要吃的吧?告诉你家翁主,忍忍吧,明天早上会有吃的!”门里的人丢下这句话后,很快甩上门。
细柔还站在门边愣着。
里面的声音隔着门传到外面来,“这些个乡下来的,真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到京城来是像皇子公主般养尊处优来的,我呸!还不就是个挂着皇家姓氏的苦役!”
细柔呆呆地转身离开。
忽然发现,自己看不清回去的路,她定定神,细细回想着来的每一步,然后慢慢的一步步走,心里祈祷着:老天爷,别让我迷了路。
有点适应黑暗的眼睛,终于能看见前面有点亮光,细柔加快脚步往前跑。跑近后才发现她们屋子的门开着,钗玉和小翁主都站在门边。
“钗玉,你真不懂事,怎么能让翁主站着吹冷风?”
“是翁主要的,她说把门开着你就能找到回来的路。”钗玉小声解释。
细柔很快进屋,很快把门紧紧关上。
“翁主,细柔无能,找不到吃的。不过明天一早就有吃的。”细柔内疚说着
“好吧,那我就忍着好了!”小翁主一脸不高兴,但也总算愿意爬上床。
细柔想着这屋里太冷,就和钗玉两人睡在翁主左右,好歹能多点热气让翁主好好睡一觉。这一夜,三个人相拥着睡着了。
半夜时,翁主喊叫着惊醒过来,“小柯......小柯......”
“翁主,你做恶梦了?”细柔连忙安慰着她。
“细柔,我想小柯奶娘......还有祖母......”
细柔轻声地劝慰着,一边擦去翁主眼角的一滴泪。好久好久,翁主才能重新睡着。
第二日,当那吃的送来时,小翁主直摇头,细柔看着那吃的也叹气,可还是耐心劝着小翁主吃了点。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小翁主既不开心吃的,也不愿意老是乖乖待在屋里。一次趁着细柔不注意就偷偷打开门跑出去。
白天的宫里,显然没有黑夜里的可怕,只是一样的阴森,连着她们住的屋子是一长排同样的,几乎都紧闭着门。
四周是高高的围墙,高得几乎把天都挡住。围墙把这一片屋子都围起来,只有一扇不大的门可以出入,此刻,那门也紧闭着。
小翁主好奇地拍拍门,门开了,门外站着两个小太监。
“有什么事?”小太监面无表情。
“我想出去!”
“没有宫里太监带着,你不能乱跑,回去你的屋里好好待着吧,等过几日,曹大人就会派下事情给你们,你们也不能闲了!”小太监也不管小翁主明不明白,说完就关门。
小翁主生气的用力拍门,嘴里还喊着,但门就是没有动静。这时,细柔找过来,连忙把她带回屋哄着。
这天傍晚时,院子里有了点动静,细柔偷偷开点门缝往外看,几个太监带进来一个十岁左右的瘦弱男孩,身边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婢女。
“他是谁?”小翁主也挤在细柔身边往外看。
“我不知道,翁主。”细柔嘴里说不知道,心里想多半是其他诸侯王的王子。
清晨,细柔第一个从床上爬起来。
突然,她看见桌子上多了点原来没有的东西:一卷竹简,一个装着东西的布袋。
连忙喊醒翁主,展开那竹简看:翁主,欧师傅知你刚到京城,一切都会是艰难的,不必急躁,再忍几天一切都会好转。今奉上一点银子,让身边的婢女去做打点,以换些急需之物。
钗玉忍不住拿起布袋掂掂,“哇,不少银子啊!”
细柔却环视着屋内,那门窗似乎还是关的好好的。
“细柔,欧师傅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等我醒来?我有话要问他!”
“我也不知道,翁主。”细柔远比她们两个人更明白些欧非卿的出神入化,可现在她能说什么?说了那两个小的也未必明白。
反正这对现在的她们没坏处。这样想着细柔把那竹简和银子小心收起来。
银子很快派上用场,给了那送膳食的,吃的就丰盛起来;给了那值作房的,屋子里就添了好些用得上的东西;给了那看门的,说话就和善起来,也透露了好多细柔想知道的事情。
这大院里,以后陆续将住进各地的那些刘氏宗族后裔,之后将分到暴室的各细作房劳作,凭此每月可领到一点薄禄,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细柔听到这些,心里阵阵发冷。
不管怎样,使了点银子,多点自由,即使仍然出不了大门,但小翁主可以在院子里多逛逛。
“你是谁?”小翁主看到那天傍晚来的瘦弱男孩,此刻他正坐在一个僻静角落里发呆。
“刘交,你是谁?”男孩懒洋洋开了口。
“我是刘无忧,你多大了?你从哪里来?谁让你来的?也是那个皇帝吗?”
“我十三岁,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男孩突然变得烦躁,没有预兆地站起来就走,连头也没回的直往那间他住的房子而去。
“哼,竟然不跟我说话!一点也没有小柯好,小柯从来不会不理我!”小翁主嘟起嘴,心情是无法阻止的气恼和忧愁,“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突然,小翁主冲向大门,狠命拍起门来。
“开门开门!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喊声叫开了门,两个小太监有点慌张地堵住门。
“哎呀,小翁主,我说你别顺杆子猛爬啊!刚给你点通融你就想闹腾?你是想让我们难做人吗?要让许大人知道这里大呼小叫的,肯定少不了给我们几板子!”
“哎,我说,那细柔姑娘啊,你也仔细点看着你家主子啊!”一个小太监看着急匆匆扑过来的细柔埋怨着,慌得细柔忙不迭说对不起,一边拉住小翁主的胳膊想把她往回攥,谁知她卯足劲要往外冲,一时还拉不动。
“我说翁主,以后天天会让你出去,你现在这么急出去要干什么?”
“我要去见那个皇帝!”小翁主上蹿下跳地挣扎。
“嘘!竟说这种话!细柔姑娘,快使点劲把你家翁主收回屋子好好看着吧!这胡言乱语的是什么呢?在这皇宫里能说这种话?”一个小太监埋怨道。
“就是,皇帝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真是没开过眼的山野村夫!”另一个小太监真是生气了,丢下冷眼冷语后把门啪得一下关死。
细柔狠狠心,一把抱起小翁主往屋子里走,小翁主用手打她掐她,她全不管。进了屋,放下翁主,自己把门堵住,任凭小翁主继续打,等到小翁主没力气停下来,她才跪下来。
“翁主,细柔受了老王妃的嘱托,答应过老王妃绝不让翁主有半点闪失,细柔是言出必行的人,今天翁主就算把细柔打死,细柔也没半句埋怨,细柔只希望翁主能一直好好的。”说到一半,细柔的眼泪就止不住掉,“可是细柔还担心,如果细柔死了,谁能好好来照顾翁主呢?谁能尽心护着翁主不受冷不挨饿不受欺负呢?”
“细柔姐你不要哭!”钗玉也扑通跪下来,话没说眼泪先啪啪掉。
“钗玉,你以后可要尽心照顾翁主,如果我死了,只有你可以照顾翁主,你一定要拼了命护着翁主,你记住了吗?”细柔抓着钗玉的手。
“细柔姐,你不能死,你要死了我们就一起死,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从没分开过,你要走了,我也不愿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
“啪!”一声很响亮的声音,让屋里三个人都愣了下,是细柔狠劲打了钗玉一记耳光。
“钗玉,你怎么能说这种没脑子的话?翁主才是最重要的人,你明不明白?”
钗玉哭得更厉害,细柔抱住她的肩膀。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那叫伤心。
“你们都别给我哭了!哭什么哭?烦死了!谁要你们死了?”小翁主怒气没有了,却依然烦躁。
说完这一句,她就自己走到一边,蹲下来不动。
细柔看看钗玉,对她使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站起来,草草洗个脸。然后细柔轻手轻脚地移步到翁主边上。
细柔刚走到小翁主身边,她就赌气的转个身,背对着细柔,显然还不想看到细柔。
这时钗玉捧着一碗水走到她身边,她看见水马上接过来喝,也是闹得口干舌燥了,一口气就喝完整碗水。
“翁主,你答应了老王妃不反悔的,是不是?我知道我们王府虽破旧,可也远比这里来的舒心,可是,既然来了,就不能回头。翁主,这世上总是让人不能随心所欲,人人都免不了。”
细柔也不管小翁主还背对着她,只管自己跪坐下来,柔声细语地劝慰起来,“可是我们也不用太急躁,欧师傅的信上已经说了马上会有变化,翁主,我们只需再忍忍,好不好?”
“我答应了祖母,我来了京城,可我想去见那个皇帝,告诉他我想回江都,如果那个皇帝让我回家,祖母也就不会怪我,她也听皇帝的话,是不是?细柔。”小翁主终于肯回过身面对细柔,脸色也变得平静了些,“细柔,我这个办法好不好?”
细柔无奈而心疼地叹口气,“翁主,这个主意是好,可是翁主,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而且,你知道皇帝是什么人吗?”
翁主先是摇摇头,想想后说:“不就是个人吗?”
细柔摇摇头:“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皇帝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人,也是最有权力的人,皇帝拥有我们大汉朝,我们大汉朝所有的人都是皇帝的子民,我们的生死都是皇帝掌握的,还有我们大汉朝所有的物,也都是他的,山川河流啊土地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小翁主的声音大了些,脸上竟然有丝不服气。
这话一出,细柔吓得脸变了变,忙把手放到翁主嘴边。
“嘘,翁主,求你小声点!我们只能在屋里悄悄说这个,绝不能让别人听去的,还有,翁主,你要答应我,绝不能在外面谈起关于皇帝的话,半个字都不能谈起,一定要答应我!”
“为什么?”小翁主把细柔的手推开,“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
“翁主,我回答你的问题,可你先答应我!”
“好吧!”
“你要发誓!”
“好吧!我发誓!”小翁主似乎咬了咬牙。
“翁主,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就只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吧!现在这个皇帝的祖先,也是我们大汉朝的第一个皇帝,以前打了很多很多的仗,后来嬴了,于是就有了我们大汉朝,后来那个皇帝老了,就让儿子做了新皇帝,皇帝的位子就一直传下来传到现在,于是我们还是大汉朝的子民,都是属于大汉朝皇帝的,都是要听皇帝的。”
小翁主听到这里,眼睛转着,可嘴里倒没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明白了还是不明白。
细柔接着又说,“翁主,你的祖先也就是那第一个皇帝呢,可是那皇帝有好多儿子,就只能让一个儿子做皇帝,所以,翁主的祖先就成了王,也是很尊贵的,就是也要听皇帝。”
“哦......”小翁主忽然拖了个长长的音,“所以祖母也要听皇帝的。”
“就是就是,翁主,你明白了?”细柔大松口气。
“可我们就一定要永远听皇帝的吗?”谁知小翁主又吐出一句让细柔大惊的话。
“是的啊,翁主,就是要听皇帝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做的,我们又怎么能例外?”细柔努力解释着,心里祈祷着小翁主能消停,不再有新问题蹦给她,她脑子里也没多少东西,哪经得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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