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陆火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特道韵,却引起了他这位圣人的兴趣。
别的弟子,听他讲道,要么是印证自身所学,要么是领悟神通妙法,要么是突破修为境界。其散发出的气息,或凌厉,或厚重,或飘渺,都带着明显的“出世”之意,追求着超脱和强大。
唯独这个陆火,他听道所得,似乎都融入了一种……充满了“入世”意味的温暖、生机、平和的韵味之中。仿佛他所追求的道,并非高高在上,而是与万物生息相关,与生活紧密相连。
这倒是……有点意思。
截教讲究“截取一线生机”,有教无类,门下弟子所修大道千奇百怪,杀伐之道、阵法之道、炼器之道、魅惑之道……他都见过。
但这“灶火”之道?
通天教主活了无尽岁月,还是第一次遇到。
而且,看陆火的样子,并非旁门左道,其道韵平和中正,隐隐契合天地生化、温养万物的道理,竟也颇为不凡。
圣人讲道,本就是随心所欲,指点迷津。
此刻,通天教主心中一动,讲道的声音,便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
大殿之内,原本沉浸在大道妙音中的百万仙人,都有些愕然地从感悟中“醒”来,不明所以地看向高台。
只见通天教主目光温和,落在了陆火身上。
“下方那个火灵弟子。”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瞬间,唰唰唰!
百万道目光,齐齐聚焦在了陆火身上!
有好奇,有惊讶,有羡慕,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陆火也猛地从与自身大道的共鸣中惊醒过来。他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更感受到来自高台之上,那温和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注视。
师祖……师祖在叫我?!
陆火的火焰人形猛地一颤,核心的真火之种都差点停止跳动。
他完全懵了。
自己只是沉浸在听道的感悟中,怎么会被圣人点名?难道是自己刚才散发出的气息,有什么不妥之处?冲撞了圣驾?
一时间,巨大的紧张和惶恐,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旁边的罗宣也是一惊,连忙传音给陆火:“陆火,莫慌!师祖垂询,乃是你的机缘,定心凝神,如实回答便是!”
听到师父的传音,陆火才稍微镇定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跳动的真火之种,恭恭敬敬地起身,朝着高台行礼。
“弟子陆火,拜见师祖。不知师祖有何吩咐?”他的声音,通过火焰的震动传递出来,带着一丝紧张,却也保持着基本的镇定。
“呵呵,无需紧张。”通天教主温和一笑,那笑容仿佛让整个大殿都温暖了几分,“吾观你听讲之时,周身道韵流转,颇为奇特,不似寻常仙家法门,倒像蕴含着……人间烟火之气?”
圣人竟然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陆火心中愈发紧张,但事已至此,他也知道不能隐瞒。他定了定神,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师祖,弟子所修,乃是……灶火大道。”
“灶火大道?”
此言一出,不仅通天教主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下方百万仙人更是瞬间哗然!
“什么?灶火?”
“烧火做饭的那个灶火?”
“这……也能成道?”
“莫不是在消遣我等?”
各种惊疑、不信、甚至嗤笑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嗡嗡响起,虽然因为圣人在场,声音不大,但那股质疑的氛围却异常明显。
就连罗宣,虽然早已知道并支持陆火的道,此刻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在圣人面前,在万仙之前,阐述如此“平凡”的大道,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和底气!
陆火自然也感受到了周围的质疑。但他抬起头,橙金色的火焰眼眸中,充满了坚定和执着。
这是他选择的道,是他印证本心的道,哪怕再平凡,他也问心无愧!
他再次躬身,朗声说道:“启禀师祖,弟子以为,大道三千,条条可通。火焰之道,亦非只有焚天煮海,毁灭万物一途。”
“弟子愚钝,自观天地万物,感悟火焰真意。窃以为,火焰之本,在于转化与温养。小至凡间灶火,烹煮五谷,滋养生民;大至天地烘炉,孕育万物,化生无穷。”
“灶火虽微,却蕴含生生不息之理,调和五行之妙,净化污秽之能,温养万物之德。”
“弟子不才,愿以这凡俗灶火为基,效仿天地生化之功,体悟温养调和之道。以烹饪万物为法,炼自身真火为引,最终窥得那一线生机,证得无上大道!”
陆火的声音,清朗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碧游宫大殿之中。
他没有用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引述高深的经文。他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阐述着自己对“灶火大道”的理解和追求。
那份发自内心的真诚,那份对自己道路的坚定,以及那独特的、将大道至理融入凡俗生活的视角,让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许多仙人脸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是啊,大道三千,为何灶火就不能是其中之一?他们平日里只追求移山填海、摘星拿月的威能,是否忽略了身边最平凡事物中蕴含的道理?
高台之上,通天教主静静地听着陆火的阐述,眼神中的欣赏之色越来越浓。
待陆火说完,他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好!说得好!”
圣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肯定和欣慰。
“大道无高下,人心有别而已。你能从凡俗灶火之中,体悟出生化、温养、调和之理,并以此立道,足见你灵性纯粹,道心澄明,不落窠臼!”
“‘以烹饪万物为法,炼自身真火为引’……呵呵,想法甚好,气魄亦是不凡!”
“吾截教,有教无类,万般大道,皆可求索。汝之灶火大道,虽是初创,却已得其真意。好生修行下去,未必不能走出一条通天之路!”
圣人的金口玉言,如同九天惊雷,瞬间震散了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
连圣人都认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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