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水面吞没所有声响。我浮在往生涧底部的寒潭里，看着头顶逐渐闭合的结界光膜。右手溃烂的皮肤正在脱落，新生的血肉上浮现出与龟甲相同的卜辞。
「原来天机...」
呢喃被水流冲散。我攀住青铜棺边缘翻身入内，棺盖合拢的刹那，预知能力穿透三界。混沌视野中浮现出九重天上的封神台，姜子牙正将某个刻着我名字的木偶放入封神榜。
逃亡才刚刚开始。
青铜棺里渗出的冷气像活蛇钻入七窍。我抠着棺椁内侧的饕餮纹路，指甲缝里塞满陈年血垢。天命石在丹田处突突跳动，裂纹里渗出的混沌之力正腐蚀着胃袋——这具身体最多还能撑三个时辰。
「叩」
棺盖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我屏息捏住袖中最后一道雷符，腐臭味却透过缝隙涌进来。是青云宗驯养的噬尸鸦，这些畜生能隔着三十丈岩层嗅到血腥味。
左腿被李元霸剑气扫中的伤口开始化脓。溃烂的皮肉里钻出白色蛆虫，它们在天命石辐射下正变异成半透明的蛊虫。我抓把腐土按在伤口上，听着鸦群撞棺的闷响在涧底回荡成丧钟。
「嗡——」
天命石突然震颤着嵌入耻骨。预知画面里浮现出五里外的地下暗河，三百年前暴雨冲垮的溶洞正被藤蔓覆盖。我屈指弹碎趴在锁骨上的尸蟞，虫壳爆开的黏液在棺内凝成逃生路线图。
噬尸鸦的利喙终于啄穿棺盖。我在鸦群涌入的刹那踹开青铜椁，腥臭的潭水倒灌进来时，腰间的葫芦喷出积蓄百日的障目散。灰雾裹着鸦群撞向岩壁，炸开的血沫给漆黑的水底添了层红纱。
暗流拽着衣摆往溶洞方向拖。我逆着水流蹬住石笋，后槽牙咬碎时尝到了李修缘咒术的残味。三日前种在经脉里的追踪符正在苏醒，这老东西居然把本命精血炼成了蛊虫。
「哗啦！」
破水而出的瞬间，暴雨像银针扎进眼球。我滚进溶洞的阴影里，看着追捕灵舟的宝光划过头顶。领航的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却在触及溶洞口的瞬间崩成碎片——是姜子牙三年前布下的截天阵。
道袍碎片挂在钟乳石上晃悠。我撕下衣袖包扎伤口时，发现溃烂处新生的皮肤泛着青铜光泽。天命石的裂纹正在向心脏蔓延，每次预知都像有钝刀在刮擦脑髓。
「东南方，七人。」
妲己的狐火突然在耳蜗里炸开。我贴着湿滑的岩壁挪动，靴底碾碎的荧光苔藓暴露了行踪。追兵剑刃破空的锐响混在雨声里，像毒蛇吐信。
七道剑光绞碎溶洞入口时，我正倒挂在洞顶石笋间。大师兄亲传弟子青锋的剑穗扫过鼻尖，上面系着的镇魂铃沾着陆明轩的血——三天前这杂碎就是用这串铃铛锁住了我的琵琶骨。
「分头搜！」
符修玄玉掐诀点燃照明符的刹那，我松手坠入地下暗河。激流中有冰凉的手骨抓住脚踝，那些水鬼的指甲缝里还嵌着青云宗制式剑鞘的碎片。
天命石在此刻发烫。预知画面中浮现青锋在东北方布剑阵、玄玉在溶洞画爆裂符、阵法师邙山正往水里撒噬魂砂。混沌之力透支的视网膜渗出鲜血，但疼痛让预知画面愈发清晰——邙山腰间的阵盘有处灵气滞涩。
「就是现在！」
我暴起抓住垂落的树根，腐殖土簌簌落进暗河。邙山惊愕抬头的瞬间，我甩出藏在舌底的雷符。那张俊脸被炸得血肉模糊时，他刚刚撒出的噬魂砂反倒困住了同门的退路。
「他在上面！」
青锋的剑气削断我三缕头发。我踩着落石扑向玄玉，这个符修正在画的爆裂符才完成一半。他仓皇后退时撞翻了朱砂盒，鲜红的粉末在雨水中绽成一朵彼岸花。
玄玉的袖箭钉入肩胛骨时，我顺势将他拽向青锋的剑阵。两道剑气交错斩落的瞬间，玄玉的惨叫声里混着布料撕裂的脆响。我趁机滚进灌木丛，后背被荆棘划出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追！」
剩余五人的脚步声碾碎枯枝。我抠着掌心溃烂的伤口保持清醒，天命石的预知能力在剧痛中格外清晰。前方腐木堆里藏着三年前我埋的兽夹，铁齿上的剧毒足够放倒金丹修士。
跑在最前的追兵踩中陷阱的刹那，哀嚎惊飞了林间夜枭。我折返夺过他腰间的玉瓶，仰头灌下解毒丹时尝到了姜子牙特制的回灵散。枯竭的经脉像久旱逢霖，混沌之力竟暂时压过了天命石的反噬。
「西北方有动静！」
邙山捂着炸烂的半边脸嘶吼。我故意踩断树枝引他们转向悬崖，自己却攀着藤蔓荡回溶洞。预知画面显示半刻钟后会有泥石流，正好冲刷掉所有气息。
暴雨在此时转为赤红色。我趴在水潭边清洗伤口，看着血水中的倒影逐渐扭曲——李长空正在用血祭之术追踪，那张冠玉般的面容在波纹中裂成恶鬼相。
「找到你了。」
低语声贴着后颈响起时，我翻身滚入潭底。李长空的剑气将水面劈成两半，蒸腾的水雾里浮现出北斗诛邪阵的轨迹。我吐出含在口中的回灵散，药力催化下的混沌之力在瞳孔凝成星图。
「坎位，三寸。」
天命石震颤着给出破绽。我徒手插入阵眼，攥住那根维持阵法的青玉阵杵。李长空惊怒交加的咆哮声中，北斗阵反噬的灵力将五名追兵炸成血雾。
「孽障！」
大师兄的本命剑终于出鞘。龙吟般的剑鸣震落满山松针，我贴着地面滑行躲避，后背被剑气余波刮得血肉模糊。腰间的葫芦突然自动飞起，妲己残留的狐火凝成屏障，却在三息后碎成星火。
「你还能逃多久？」
李长空的剑尖抵住我喉结时，暴雨突然停了。林间升起的血月照亮他眼底的贪婪，这个道貌岸然的剑修正在用秘法窥探我识海里的截教秘术。
天命石在此刻彻底碎裂。剧痛中爆发的混沌之力化作利刃，我徒手插入自己丹田，扯出半块染血的天命石碎片扎进他右眼。
「足够送你上路。」
李长空的惨叫声惊起满山飞鸟。我踩着他胸膛拔出碎片，抬脚将人踢下悬崖。预知能力消失前的最后画面，是百里外山洞里悬浮的青铜鼎——鼎身上的铭文正在重组，拼成「混沌」二字。
暴雨重新落下时，我踉跄着撞进山洞。石壁上残留的截教符文明明灭灭，怀中破碎的天命石突然发出婴啼。当追兵的号角声从崖底传来时，我咬破舌尖在鼎身画出半个血符。
「开！」
青铜鼎炸开的青光中，九百年前某位截教大能的残魂缓缓睁眼。他指尖凝聚的混沌之力与我共鸣，崖外李长空的怒吼渐渐被雷声淹没。我伸手触碰那道残魂时，掌心溃烂的皮肤突然开始疯狂脱落。
新的血肉上，浮现出与往生涧青铜棺相同的卜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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