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小沙弥身死穿越成树
干玉是被疼醒的。
剧痛像潮水般退去时，他正睁着眼睛躺在一片灰蒙蒙的虚空里。
头顶没有天，脚下没有地，四面八方都是混沌不分的灰雾，连呼吸都带着股涩味。
他下意识想抬手摸额头，却发现手臂像被灌了铅——不，不是铅，是根本动不了。
这是...阴曹地府？他喉咙发紧。
作为五台山清凉寺的小沙弥，他虽没读过多少经，但也跟着师傅念过《地藏经》，知道幽冥界该是黑雾缭绕、鬼哭狼嚎的。
可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连心跳声都被无限放大，咚、咚、咚撞得耳膜生疼。
记忆突然如潮水倒灌。
三日前他奉师傅之命下山采办香烛，途经镇外野林时正撞见两伙人火并。
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的刹那，他甚至看清了弹头上的划痕——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清晰的东西，下一秒灼热的疼痛就炸开在胸口。
他跪在泥里，看着鲜血浸透青布僧衣，最后一眼是山路上摇晃的夕阳，像极了师傅常点的酥油灯。
师傅...他喉间发哽。
老和尚七十多了，腿疾犯起来连禅房都下不了，寺里的米缸早空了小半，后山的青菜还没到收成期。
他走的时候特意把最后半袋面粉藏在佛龛底下，可现在
小沙弥，发什么呆？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干玉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自己肩头的灰雾被惊散，露出一截深褐的树皮——不对，那是他的皮肤？
他瞳孔骤缩。
方才试图抬手时，他以为是身体僵硬；现在仔细看，哪有什么手臂？
他的身体扎根在虚空里，主干粗壮得需要三人合抱，枝桠像铁鞭般向四周伸展，最顶端的叶片泛着青玉色的光。
风掠过叶尖时，他竟能清晰感知到每一根叶脉的震颤，像极了师傅敲的那口千年古钟。
我...变成树了？他声音发颤，穿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寺里的小沙弥哪懂什么穿越？
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解释他从野林里的尸体，变成站在混沌虚空里的树？
不公平！他想吼，可树没有声带，愤怒只能化作枝桠的轻颤。
他想起师傅常说因果循环，自己从小到大没做过恶事，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就落得个身死道消、变树为妖的下场？
就在他又急又怒时，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流钻进了叶缝。
那气流比山泉水更清冽，比晨雾更轻盈，触及叶片的刹那，他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这是...他愣住。
作为凡人时，他从未感知过这种能量——不，与其说是能量，更像某种最原始的生机。
气流顺着叶脉往下淌，在树干里汇集成细流，最后沉入根系时，他忽然想起《华严经》里的句子：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本能驱使他放开心神。
更多气流涌来。
灰雾里的混沌之气像被抽干的湖水，顺着他的叶片、枝桠、树干疯狂涌入。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膨胀，却不是臃肿的胀，而是像久旱的禾苗喝饱了水，每一道树纹都在舒展，每一片叶子都在发光。
方才的愤怒渐渐消散了。
他想起师傅教他参禅时说：坐禅不是枯坐，是让心像镜子，照见万物本来面目。此刻他的心就像面镜子，照见混沌之气里漂浮的星尘，照见远处偶尔炸响的雷霆，甚至照见自己根系深处，有团若隐若现的金光。
那金光很熟悉，像极了大雄宝殿里释迦牟尼佛头顶的佛光。
这是...他刚要细想，意识却突然变得模糊。
混沌之气仍在往体内涌，可他的感官却在抽离，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轻语：睡吧，等你醒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最后一缕清醒时，他看见自己的叶片上凝出了露珠——不，那是一滴眼泪。
干玉是被体内的动静惊醒的。
意识回笼时，他先察觉到一股温热的溪流在经脉里淌动。
那不是混沌之气的生涩，而是更凝练的能量，顺着年轮状的脉络绕了三圈，最后在树心处汇聚成一团暖光。
他试着低头——作为树，这动作变成枝桠微微下垂——便看见主干内部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眉眼与他做沙弥时如出一辙，连青布僧衣的褶皱都清晰可辨。
元...元神？他嗓音发颤，树身都跟着轻晃。
前世在清凉寺，他听云游的苦行僧讲过，只有修炼到地仙境界的大修士才能凝聚元神，那是超脱凡胎的标志。
可他不过是棵刚化灵的树，怎么就有了元神？
他试着用意识触碰那团光影，虚影竟跟着他的念头抬手、转圈，最后在树心处盘腿坐下，双手结出他最熟悉的禅定印。
能自由控制！他叶片上的青玉色骤然明亮几分，这是不是说...我能化形？
狂喜如潮水漫过每一道树纹。
他想起被流弹击中时的绝望，想起变成树时的崩溃，此刻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只要元神稳固，说不定真能重新长出人身，回清凉寺看看师傅，替他扫净佛前的香灰，再把藏在佛龛下的面粉取出来...
可还没等他笑够，那股溪流的流速突然慢了下来。
混沌之气仍在往叶片里钻，却像被一层无形的薄膜挡住，只能渗进零星几点。
他皱眉——树没有眉毛，枝桠却不自觉地蜷缩成小团——这才发现自己的树干比之前粗了两圈，最顶端的叶片已经触到了某种界限，像被倒扣的碗罩住，再难向外延伸半分。
瓶颈？他想起师傅说过水满则溢，原来树修炼也会遇到坎儿。
他试着用元神感知自身，发现法力大概相当于人间话本里的筑基期，道行却连百年都不到——毕竟才吸收了几天混沌之气。
这样的修为，在这连时间都模糊的混沌里，根本不够看。
得找宝贝。他枝桠咔地一声绷直，混沌里说不定有先天灵宝，能帮我突破。
念头刚落，他的根系突然从虚空中拔起。
没有泥土，没有阻力，整棵树就这么飘了起来，枝桠指向某个泛着金光的方向——那是他吸收混沌之气时感知到的，藏着宝贝的方位。
飞行的感觉很奇妙。
他能看到混沌里漂浮的碎石、游走的雷霆，甚至能听到某种古老的嗡鸣，像无数人同时念诵经文。
第一样被他卷进枝桠的是块黑黢黢的石头，表面布满星图般的纹路。
他用元神一探，立刻被一股厚重的土行之力撞得晃了晃——混沌石，能炼法宝的材料。
接着是三光神水。
那是滴流转着日月星三色的水珠，落在叶片上时，他分明听见叮的脆响，像敲在玉磬上。
他小心翼翼把水珠收进树心，那里已经有了个小水潭，专门存这些宝贝。
可越往前飞，他越觉得不对。
那些被他听说过的混沌至宝，什么开天斧残片、造化玉牒碎片，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反倒是越往深处，灰雾越浓，偶尔有狰狞的混沌兽掠过，见了他却绕着走——许是被他身上的混沌之气吓住了。
直到他的枝桠勾住一颗紫色莲子。
那莲子只有拇指大小，表面却缠着九道金色纹路，每道纹路里都流转着他从未见过的符文。
他刚把莲子放进树心，元神就突然发烫，脑海里闪过片段：菩提树下，有个穿青金袈裟的道人在讲经，身后跟着十二品金莲...
这是...他还没反应过来，莲子突然发出清鸣，树心的小水潭瞬间沸腾，混沌石上的星图竟开始移动，像在拼凑什么图案。
难道是先天灵根？他又惊又喜，可等了半天，莲子却再没动静。
他有些失落——原本以为能找到让他直接化形的宝贝，结果只有这些材料和一颗不知用途的莲子。
或许...该闭关了。他停在一片相对平静的混沌区域，根系重新扎进虚空。
刚才飞行时，他分明感觉到时间在流逝，可能已经过了十年，也可能是百年。
他需要整理这些宝贝，把混沌之气炼得更精纯，再好好参悟那颗莲子带来的片段——说不定那是化形的关键。
他闭上眼睛——叶片缓缓收拢成花苞状——元神却在树心处愈发清晰。
最后一刻，他听见远处传来轰鸣，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撕裂混沌。
那声音很熟悉，像极了师傅敲的那口古钟，又比古钟厚重万倍。
是...开天？他念头刚起，意识便沉入了空明。
树心的紫色莲子突然泛起微光，九道金纹里，隐约映出两个穿素白袈裟的身影，正朝着混沌深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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