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大禹治水遇援助,河伯授图解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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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水在龙门山下打了个旋儿,卷着泥沙撞向嶙峋的山岩,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大禹跪在岸边,指节深深掐进泥里,汗水顺着下巴砸在父亲留下的水势图上,将龙门二字晕染成一团模糊的墨渍。

这是他治水的第七个月。

前六个月他带着民夫挖通了九道淤塞的支流,可到了龙门——这座横亘黄河中游的天然关卡,所有的办法都失了效。

山体太硬,铁锨下去只蹭出白印;河道太窄,就算炸开缺口,湍急的水流也会立刻将新挖的渠道冲垮。

老师...他抬起沾着泥的手,摸向肩头那片已经发旧的菩提叶。

叶纹里还凝着当日的金光,像极了菩提祖师说话时眼里的温度。

前日夜里他又梦到父亲,鲧站在浪尖上,麻袍被水浸得透湿,却还在喊:疏导!

疏导!可这龙门的疏导之道,究竟该从何处下铲?

指尖刚触到菩提叶,那叶片突然泛起暖光。

大禹还没来得及惊觉,头顶的云层已被撕开一道金缝,一朵青莲裹着祥云落下来,莲台上站着个穿青袍的小和尚,眉眼弯弯像浸在蜜里:禹师兄,师父让我给你带东西来了。

弥勒?大禹踉跄着站起来,沾了泥的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才敢去接对方递来的布包。

布包一打开,两道宝光直冲云霄——一根乌黑铁针上缠着金鳞,针尾刻着定海神针四字;一柄青铜大斧泛着冷光,斧刃映出他发红的眼。

师父说,龙门山是盘古开天留下的脊骨,普通铁器自然劈不动。弥勒伸手按住定海神针,那针立刻缩成三寸长短,这神针能定水势,你把它插在河心,水流缓了再用开山斧劈山。

至于疏导之法...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各种河道走向,师父让我把《山海水经》的精要抄了,你看这曲则全的道理——

大禹的手指在帛书上微微发抖。

他翻到第二页,赫然看见父亲水势图里没画全的龙门山断层走向,与帛书上的批注严丝合缝。原来...原来父亲当年只看到表层的水脉。他喉咙发紧,抬头时眼眶已经泛红,有了这些,我定能劈开龙门!

弥勒笑着合十:师父说你本就有治水的本事,只是缺把钥匙。

我在这儿陪你三日,等龙门开了便回山复命。他望向翻涌的河面,青莲在脚下轻轻转动,你且看这水——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黄河支流边,冯夷正攥着最后一株水仙花,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本是靠打鱼为生的汉子,半月前听游方道士说,黄河底生着九瓣水仙花,采到就能位列仙班。

他在河边守了七日七夜,今日终于在深潭里摸到了花茎,可当他举着花浮出水面时,脚下的河沙突然松动——

救命!他呛了一口浑水,手忙脚乱地抓向岸边的芦苇。

可洪水来得比他更快,一个浪头拍下,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站在云端,面前立着个穿朱衣的金甲神将:你阳寿未尽,本应入轮回。

但黄河水患难治,玉帝着你为河伯,绘出完整河图,方许你位列仙班。

冯夷低头看向自己半透明的身体,怀里那株水仙花早没了影踪。

他咬了咬牙:我画!

从此黄河两岸多了个虚影,白天跟着水势跑,夜里蹲在石头上记河道。

后老汉是住在下游的老渔翁,见他总在河边晃,便每天送两个热乎的炊饼:神仙也得吃饭?

我看你比我们这些凡人还累。冯夷想解释自己不是神仙,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需要这些凡人的帮助。

三个月后,河图终于画了大半。

后老汉却咳得越来越厉害,浑浊的痰液里带着血丝。老哥哥,你回去歇着吧。冯夷扶他坐在草棚里,我自己能记。后老汉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我让逢蒙那小子去镇里抓了药,等我喝了就好。

这是今日的水势,我看着浪头比昨日高了三寸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冯夷的虚影瞬间凝固——那是黄河决口的声音!

他转头去扶后老汉,可老人已经踉跄着站起来:我得去看看,是不是河伯的图没画全...

别——冯夷想去拉他,手却穿透了老人的身体。

他看着后老汉跌跌撞撞跑向河边,看着洪水像头猛兽般扑过来,看着老人的身影被卷进浪里,最后只剩下那半块没吃完的炊饼,滚落在草棚门口。

爹!一声嘶吼刺破天际。

逢蒙举着鱼叉从上游跑来,发梢滴着水,眼里的红血丝像要渗出血来。

他跪在泥水里,捞起父亲染血的外衣,突然转头盯着河心的虚影:是你!

你逼我爹给你画图,现在害死他!

冯夷想解释,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望着怀里的河图,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全是后老汉帮他记的水位、沙痕、漩涡走向。我不是...他刚开口,逢蒙已抄起身后的长弓——那是他打猎用的强弓,箭头淬着剧毒。

小心!

一道身影从半空扑来,撞得逢蒙的箭偏了三分。

大禹攥着定海神针站在两人中间,肩头的菩提叶泛着微光。

他转身看向河伯,这才看清对方眼底的血丝和衣襟上未干的水痕——哪是什么神仙,分明是个被怨气困住的苦魂。

他画了三年河图,走了三千里河道。大禹按住逢蒙发抖的手腕,你爹帮他记水势,他帮你爹补渔网,这些你娘没和你说过?

逢蒙的手松开了。

他想起母亲总说,最近河里的鱼多了,是有河神在护着;想起父亲总摸着胸口的布包笑,说这是能救千万人的宝贝。

他看向冯夷怀里的图,突然发现最末一页歪歪扭扭写着:后老汉记,八月十五,浪高五尺,滩涂可疏。

对不住...他跪下来,弓掉在泥里发出闷响,我错怪你了。

冯夷的虚影开始变淡。

他将河图递给大禹,指尖碰到对方掌心时,仿佛触到了人间最温暖的光:这图...能治住黄河。

我...我该去了。

大禹接过图的瞬间,黄河水突然安静下来。

他展开图,只见上面不仅标着河道走向,连哪里该挖渠、哪里该筑坝都用朱笔圈了出来。河伯!他抬头时,空中只剩一片散了的水雾,和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替我...谢谢老哥哥。

三日后,龙门山传来轰然巨响。

开山斧劈下的第七十九斧,山体终于裂开一道三十丈宽的缺口。

黄河水顺着新河道奔涌而下,两岸的百姓跪在泥里哭,笑着把手中的炊饼、鱼干抛向空中——他们说看见有个虚影站在浪尖上,朝着下游的方向挥了挥手。

大禹站在山顶,看着脚下驯服的黄河,将河图小心收进木匣。

风掀起他的衣摆,他忽然听见淮水方向传来一声闷吼,像是什么巨兽在水底翻身。

他握紧腰间的定海神针,眼里的光比当日更盛:下一站,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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