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站在五庄观门口,望着青蛟载着王天破空而去。
清风捧着半篮没来得及吃完的人参果追出来,被他笑着拦在身后:由他们去吧。
青蛟的龙尾还在甩,鳞甲擦过混沌气时发出细碎的金鸣。
它歪着脑袋,龙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那老镇元子看着大方,才给了二十枚果子!
我前日在不周山吃的野果都比这多...
你倒有理了?王天屈指弹在它龙角上,五庄观的人参果三万年一熟,镇元子连压箱底的存货都掏了。他低头看龙背上散落的果核,其中两枚还沾着淡金色的果汁——那是镇元子悄悄塞的九千年份的果子,再抱怨,回头把你丢去血海泡三百年。
青蛟打了个寒颤,龙身猛地一缩,险些栽进混沌乱流里。
王天忙抓住龙鬃,哭笑不得:专心飞!
龙首高高扬起,青蛟喷着白雾加速,龙鳞在混沌气里划出银线。
下方的五庄观渐成小点,王天望着远处翻涌的混沌气,笑意慢慢收敛。
三日前与镇元子的对话在耳边回响,地书虚影、人参果上的道纹、镇元子按在案几上的手——那些细节像刻在玉板上的符文,越琢磨越沉。
到了。青蛟的声音打断思绪。
巫神界的轮廓在混沌中浮现,十二根通天巨柱撑起苍穹,每根柱子上都缠着血色锁链,那是祖巫们以精血祭炼的锁天链。
柱下站着十二道身影,人身蛇尾,每一道都裹着足以压塌星辰的气势——正是十二祖巫。
大巫!句芒迎上来,蛇尾扫过地面,震得石屑纷飞,血狱五祖已带着三千巫将去了西昆仑,伏羲氏的人昨日送来密信,说有三十七个散修大罗愿附......
停。王天抬手止住他的汇报,目光扫过众人,我要的不是数目,是人心。他跳上青蛟背,龙爪在地面抓出五道深痕,鸿钧的天道网要锁的是所有生灵的命数,你们去跟那些大罗说——与其被天道当棋子,不如跟我赌一场自由。
烛九阴的蛇瞳缩成竖线:大巫是要我们......
不是要,是必须。王天的指尖划过锁天链,锁链上的血纹突然亮起,开天劫还有九万三千年,足够鸿钧拉拢半数洪荒大能。
我们若不能在劫前攒够三成胜机......他顿了顿,镇元子不会出手,而镇元子不出手,天道网便破不了。
十二祖巫同时躬身,祖巫玄的蛇尾重重拍地:我等这就去北俱芦洲,那里的妖修最恨天道管束!
青蛟突然打了个响鼻,龙首转向西方。
王天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见一道血光划破混沌,正是血狱五祖中的血河老祖。
他浑身浴血,肩头还沾着未干的修士血迹:大巫,金鳌岛传来消息——截教的龟灵圣母在东海被阐教追杀,我等已救回。
很好。王天点头,让龟灵去巫神殿养伤,告诉她......他的声音放轻,截教的仇,我们一起报。
血河老祖领命而去,十二祖巫也各自化作流光散开。
青蛟趴在地上,龙爪无意识地抠着石头,忽然嘟囔:大巫,五万年......是不是太长了?
不长。王天望着巫神界中央那座由盘古骸骨堆成的祭坛,骨堆里还嵌着半截开天斧碎片,当年盘古开天用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我们要做的,是比开天更难的事。
岁月在洪荒的道韵里流淌,五万年不过是春去秋来的几轮。
这日,洪荒某处虚空突然传来轰鸣,像是有巨斧劈开了混沌胎膜。
正在西昆仑与散修论道的镇元子猛地抬头,地书虚影在身后浮现;正在血海修炼的冥河老祖捏碎了手中的血珠;就连闭关的女娲都从造人鼎前抬头,彩石在她掌心发出轻鸣。
一道墨色剑气撕裂虚空,剑气所过之处,星辰崩碎成齑粉。
玄色道袍的身影踏剑而出,发间金簪坠着截教特有的八卦纹,双眼如寒潭,却燃着比太阳更烈的火:天道欲控我?他抬手,剑气在掌心凝聚成剑胚,我偏要斩这天道!
是通天教主!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附近的修士纷纷后退,连大罗金仙都脸色发白。
通天扫过众人,嘴角勾起冷嘲:当年我立截教,言有教无类,被鸿钧说我坏了规矩。
今日我便要看看——他的剑胚突然暴涨千丈,这规矩,到底是天道定的,还是我等自己挣的!
话音未落,剑气已划破三十三重天,直逼天庭而去。
与此同时,凌霄殿内。
昊天坐在九龙椅上,手中的玉笏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蟠桃酿泼了一地。
他望着下方跪着的千里眼,声音像淬了冰:通天......回来了?
千里眼浑身发抖:回陛下,通天教主正往天庭而来,沿途......沿途毁了七座仙山。
昊天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望着殿外翻涌的雷云,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鸿钧说过的话:截教气数未尽,当有一劫。
传旨。他的声音低得像蛇吐信,着托塔天王率十万天兵镇守南天门,再......他顿了顿,让杨戬去请玉鼎真人。
殿外,仙乐突然变调,一声清越的凤鸣穿透云层。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天庭上空酝酿。
凌霄殿内,昊天刚将玉笏拍在案几上,殿外便传来千里眼发颤的回禀:启禀陛下,截教余孽孔宣......前日从雷泽天牢逃脱了。
案上蟠桃酿的酒渍还未干透,昊天的指节在青玉案几上压出青白的印子。
他垂眸盯着酒液里晃动的金鳞烛火,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雷泽天牢有三十六道封仙锁,十二名大罗镇守,孔宣不过准圣初期......他猛地抬眼,目光如淬毒的银针扎在千里眼后颈,是谁开的方便之门?
千里眼咚地磕在金砖上,额头瞬间渗出血珠:小神不敢隐瞒!
那孔宣吞了半颗凤凰精血,硬扛着锁仙链烧了三重天牢,待小神用法眼查探时......他声音发涩,他正往金鳌岛方向飞,身后跟着七只五色孔雀,每只都带着截教道纹。
殿外忽有冷风灌进来,吹得蟠龙烛火东倒西歪。
昊天望着烛芯爆出的灯花,忽然笑了:金鳌岛?
截教早散了三万年,通天那疯子还在混沌里闭关,他孔宣能翻出什么浪?他抬手抹去案上酒渍,指腹碾过黏腻的酒液,下去吧,传我口谕——雷泽守将降为夜游神,你......他扫过千里眼颤抖的肩,暂且留用。
谢陛下宽宏!千里眼连滚带爬退下,殿门闭合的刹那,昊天的笑意骤然冰结。
他抓起案上半块蟠桃,狠狠捏碎,桃汁混着碎肉滴在九龙椅扶手上:截教余孽......他盯着掌心的果肉,像是看见三百年前通天跪在紫霄宫的模样,鸿钧说截教气数未尽,原来应在这里。
气数未尽的,是我截教。
一道冷冽的声音劈开殿内的死寂。
昊天猛地抬头,只见殿顶九爪金龙雕刻的穹顶被剑气撕出一道裂痕,碎玉般的晶石簌簌坠落。
玄色道袍的身影踏剑而入,剑尖挑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正是孔宣!
他五彩尾羽半数焦黑,左翅插着三支金翎箭,却仍昂着头,凤目中燃着与通天如出一辙的火。
通......通天!殿外值守的托塔天王李靖撞开殿门,宝塔在掌心震得嗡嗡作响,你私闯天庭,触犯天规!
天规?通天抬剑指向李靖,剑气扫过的瞬间,李靖手中宝塔当啷坠地。
他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天王,又看向瘫在龙椅上的昊天,当年我立截教,你不过是紫霄宫扫落叶的童子;如今你坐龙椅,便敢称天规?他屈指一弹,孔宣被轻轻抛到殿中,去金鳌岛,救你那些被天道网困住的师兄弟。
孔宣单膝跪地,尾羽扫过满地碎玉:老师,您......
我要杀的是他。通天的剑指向昊天,每说一个字,殿内温度便降三分,当年鸿钧让你管三界,我不管;你听元始的话,绞杀截教弟子,我忍了;可你让人在东海追杀龟灵......他的剑突然暴涨十丈,今日,我要这凌霄殿给龟灵祭旗!
昊天终于从震愕中回神。
他猛地拍向龙椅下的机关,九龙椅应声裂开,露出一柄镶嵌三十六颗星辰的帝剑。通天,你可知如今的天庭有多少大罗?他握着帝剑腾空而起,背后浮现出山河社稷图的虚影,你截教只剩些残兵,拿什么跟我斗?
拿这柄剑。通天的剑鸣声盖过昊天的话音。
他屈指在剑脊上一弹,无数细小的剑影从虚空钻出,每道剑影都缠着截教弟子的残魂——龟灵的发簪、金灵的璎珞、无当的拂尘,拿我截教万仙的怨气,拿我三万年闭关悟的道!
第一波剑气扫来时,凌霄殿的汉白玉梁柱发出哀鸣。
昊天的山河社稷图刚展开半幅,便被剑气撕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咬着牙祭起混沌钟,钟声轰鸣中,却见通天的剑已穿透钟体,在他左肩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噗!昊天喷出一口金血,帝剑险些脱手。
他望着殿外蜂拥而来的天兵,突然狂笑:你以为杀了我,天道就会放过你?
鸿钧早把天规刻进星辰里了!他猛地捏碎腰间的帝令,漫天星斗突然坠落,给我困死这疯子!
通天的剑在星斗中划出银弧,每斩碎一颗星,便有一截截教弟子的残魂发出欢呼。
他的道袍被星芒割得破破烂烂,却越打越疯:天道要锁我?
我偏要斩出一条血路!话音未落,他的剑突然绽放出墨色光华,整柄剑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剑龙——正是截剑道的终极杀招!
不!昊天的帝剑在剑龙面前脆弱如纸。
他望着逼近的剑龙,终于露出恐惧的神情,鸿钧救我......
剑龙穿透昊天胸口的瞬间,整个凌霄殿轰然崩塌。
碎瓦砸在通天肩头,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般,提着染血的剑走向坠落的身影:当年你说截教是逆数,今日我便让你看看......
昊天的身影坠向东海,血珠在半空凝成红雨。
通天正要追击,忽觉后背一寒。
他猛地转身,却见一道诡异的黑光从混沌深处钻来,速度快得连准圣都看不清轨迹。
那黑光在他剑前顿住,化作一道模糊的人影,虽看不清面容,却让通天的剑都在颤抖——这气息,比鸿钧更古老,比混沌更阴冷。
有意思。通天舔了舔唇角的血,眼中的火反而更盛,除了鸿钧,竟还有人敢拦我?
千里外的巫神界,王天望着东海方向翻涌的血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盘古斧碎片。
青蛟凑过来,龙鼻喷着热气:大巫,通天那剑......
他斩的不是昊天,是天道的脸。王天望着混沌中那道突然出现的黑光,眼底闪过一丝锐光,但有人不想让天道丢脸......
东海的浪涛卷着昊天残破的身影,那道黑光却已消失不见。
通天站在半空,望着掌心还在发烫的剑,忽然笑了:来得正好,我这截剑道,还没斩过真正的混沌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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