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祭坛上的青铜灯盏燃了三十六个昼夜，灯油由清转浊，又在第三十七日晨光初现时重新变得澄澈。
王天盘坐的蒲团上凝出一层薄霜，那是他周身气机与混沌寒气碰撞的产物。
可以了。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久未发声的沙哑。
正在祭坛边缘擦拭青铜酒樽的本尊抬眼，指尖的酒液悬在半空凝成冰晶。
他望着王天眼底翻涌的星河——那里不再是一个月前的混沌雾霭，而是清晰流转着两轮虚影：一轮是开天前的混沌，一轮是开天后的洪荒，中间有细若游丝的金线相连。
想通了？本尊屈指一弹，冰晶碎成雪沫，这一个月里，你把证道金仙时的雷劫、大罗时的法则共鸣，甚至穿越前在写字楼敲键盘的日子都翻出来嚼了三遍。
王天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里还留着三日前本尊放置本源碎片时的温度，四大圣兽的低吟与时空碎片的嗡鸣仍在经脉里若隐若现。之前总想着用洪荒法则套轮回，他指尖轻轻颤抖，现在才明白，巫神位面那些能让法则碎片重组的古阵、能让时空乱流显形的祭台——它们不是障碍，是镜子。
本尊忽然笑了，那是一种带着欣慰的笑。
他抬手间，祭坛中央的凹槽泛起金光，五团本源碎片浮起：青龙的鳞光穿透金雾，朱雀的火焰在虚空中勾勒出浴火图，白虎的爪痕撕裂空间，玄武的龟甲上爬满星轨，最后一团最暗的，是缠绕着时间法则的银链。
记着，生灭同根。本尊屈指一引，五道流光如灵蛇钻入王天眉心。
剧痛来得比想象中更猛。
王天的脊背瞬间弓成虾状，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他听见青龙在识海深处长吟，那声音撞碎了他引以为傲的法则壁垒；朱雀的火焰舔过灵魂，将他前世今生的记忆熔成金汁；白虎的爪尖划开识海屏障，露出下方沉眠的混沌本源；玄武的龟甲托起他摇摇欲坠的道心，每一道纹路都在诉说稳固的真意；最可怕的是那道银链，它缠住他的时间法则，硬是将刹那永恒的感悟扯成两段，一段是生的绵长，一段是灭的决绝。
咳——王天喷出一口黑血，那是被本源力量碾碎的杂质。
他的皮肤下浮现出青色鳞纹，转瞬又化作赤色羽毛，再变成白色虎斑，最后覆盖上暗玄龟甲。
四种兽纹在体表翻涌撕扯，却在触及银链的瞬间温顺如羔，顺着时间的轨迹有序流转。
稳住神魂！本尊的声音像重锤砸进识海，它们在帮你重塑道体！
王天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让他清醒几分。
他看见自己的识海在膨胀——原本只能容纳大罗法则的空间，此刻正被一股磅礴之力撑大，边缘处裂开的缝隙里，竟漏出点点星芒，那是混沌之外的星空？
他的意志舍利在变化，原本如金丸般的道果表面，渐渐浮现出螺旋纹路，每转一圈，就有一道法则光链从纹路中延伸出去，连接向识海深处的虚影。
那虚影最初只是模糊的轮廓，随着本源融合的深入，逐渐清晰：有青山叠翠的山脉，有奔腾不息的河流，有悬浮在空中的宫殿，还有在大地上行走的生灵——那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
轰！
巫神位面突然剧烈震颤。
正在深潭中修炼的血狱五祖同时睁眼，他们看见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映出的分明是方才在王天识海中看到的小世界虚影。
更可怕的是，那虚影像有生命般伸出无形的手，轻轻勾住了他们的魂魄。
是轮回本源的余波！大祖的蛇尾拍碎潭水，这股力量......能牵引生灵入轮回？
话音未落，一道青色屏障突然笼罩整个巫神位面。
本尊的身影出现在云层之上，他单手结印，指尖流转的混沌之气将空间裂缝一点点缝合。你们的位面太脆弱，他的声音不带温度，承受不住世界轮回的雏形。
五祖同时叩首，冷汗浸透后背——方才那一瞬间，他们竟生出向虚影跪拜的冲动。
而在祭坛上，王天完全察觉不到外界的动荡。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识海中的小世界占据。
那世界里的山脉在生长，河流在改道，宫殿在崩塌重建，生灵在生老病死——每一次轮回，都有新的法则诞生，旧的法则消亡。
他终于明白本尊说的生灭同根：生是灭的开始，灭是生的起点，轮回不是简单的循环，而是螺旋上升的演化。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感悟中变得模糊。
当王天再次睁眼时，祭坛外的混沌雾气已经变换了六百余次颜色。
他的道袍上落满星尘，那是混沌星屑被他的气机吸引所致。
成了？本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天没有回头。
他抬手虚按，面前的空间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正在轮回的小世界虚影。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在世界边缘游走守护，时间银链缠绕着世界核心，每一次转动都带动世界完成一次生灭。
这不是万物轮回，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是世界轮回！
万物轮回只能操控个体的生死，而它......他指尖轻弹，小世界中一座山峰突然崩塌，又在瞬间重生，能操控一个世界的轮回！
本尊走到他身侧，望着那旋转的小世界露出笑意：但还没圆满。
王天一怔，随即露出释然的笑。
他能感觉到，小世界的轮回还带着生硬的痕迹，时间银链的转动偶尔会出现卡顿，四大圣兽的守护也不够默契——这说明他的境界还有提升空间。
第二次讲道要开始了。本尊突然说。
王天抬头望向混沌深处。
他能感应到，蓬莱岛方向有强大的气机在汇聚，那是洪荒大能们为第二次讲道做的准备。我该回去了。他抬手一招，小世界虚影融入识海，祭坛上方的青铜齿轮与水晶齿轮突然同时转动，带起的混沌气流将他托向空中。
等等。本尊突然叫住他，你那只青蛟...
又偷懒了？王天的眉峰立刻竖起。
他想起离开前特意叮嘱青蛟看守蓬莱药园，此刻神识扫过，果然感应到那家伙正趴在药园竹屋顶上晒肚皮，尾巴还压坏了三株千年朱果。
我这就回去！王天化作一道流光射入混沌，身后的齿轮转动声久久不散。
而在他消失的方向，蓬莱岛的轮廓正从混沌雾气中缓缓浮现，隐约能看见一道青色蛇影在竹屋顶上翻了个身，全然不知大祸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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